家人

飞鸟看着乱成一团的厨房，忽然有些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如此生气，他沉默的起身，去水井处打水，清洗伤口。

他流了很多血，所幸很快就止住了。

晚上，方惠小姐难得回来得早，她在吃饭时习惯性地问起孩子们白天过的如何，大家面面相觑了一瞬，却都十分默契的避开了打架的话题。

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飞鸟把吃剩下碗筷收好，而在他洗碗时，方惠小姐搬了张小凳子坐到了他的身边，托着下巴问他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飞鸟声音闷闷的答道。

“那你这里是怎么回事？”方惠小姐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领子，“有血迹哦，是碰伤了么？还是…打架了？”

“……”

飞鸟默不作声的低头，方惠小姐偏过头去凑到他面前：“跟凉太打架了，是不是？”

“不是。”

“撒谎，你们两个今天看起来都很不高兴，尤其是凉太，他生气的时候表情超明显，嘴巴会这样，撅起来。”方惠小姐说着模仿起凉太的样子，夸张又滑稽。

飞鸟看着她，只觉得对方有些傻傻的，他放下手里的碗筷：“我昨天问你的问题，被凉太听到了。”

“啊……”方惠小姐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她拢起耳边细碎的头发，“你们就因为这个打起来了？”

飞鸟缓缓地点了点头：“不过我现在大概能理解，你为什么会收留这些孩子了，”他说着，低垂下眼帘，小声道，“因为他们都跟我一样，是无家可归的人。”

方惠小姐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过了半晌，她忽然伸手抓着飞鸟的脑袋揉了起来，就像搓弄路边的小猫小狗那样，女人大笑着将他抱进怀里：“干嘛说这么老成的话呀~”

“凉、手好凉！方惠老师！”飞鸟抓着对方的手腕拿开，他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无所适从，还有尴尬跟害羞。

“虽然你说的没错，但那并不是全部原因。”方惠小姐笑嘻嘻地放过了他，“我也是有私心的。”

最开始的方惠小姐并没有想过收留这么多孩子，那时候她的父母才刚离世不久，她因为过度悲伤而离开城镇，去乡下祖父母的老宅里修养，她在那里遇到一对可怜的兄妹。

看着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可能是出于同情，也可能是出于对亲情的向往，总之，方惠小姐收留了他们。

飞鸟问道：“是凉太和奈奈么？”

“是呀，那个时候凉太才只有这么高，”方惠小姐将手比到自己腰间靠下的位置，她忍不住笑起来，“小小的，背着奈奈走路时还有些摇摇晃晃，特别可爱。”

新的家人给予了方惠小姐很大慰藉，而她收养凉太和奈奈的消息也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以至于后续又有几户养不起孩子的人家牵着孩子找上门来。

他们恳求方惠小姐将自己的孩子收下，有的在来时会给孩子带些粮食，有的只是将襁褓放在宅子的门口便匆匆离开。

家人越来越多，压在方惠小姐身上的担子也就越来越重，以至于她不得不卖掉乡下的旧宅，带着孩子们回到父母留在城中的这栋房子。

“我也曾想过，是不是把他们送走会比较好……毕竟你也看到了，我的能力实在有限，大家跟着我只能过这样紧巴巴的日子，”方惠小姐说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但孩子们对这件事的反应都很激烈。”

特别是奈奈和凉太，因为在他们小时候，曾经有一对还算富裕的夫妻准备收养他们，方惠小姐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时至今日仍然觉得十分揪心。

“他们两个哭得好吓人啊，一直在问我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求我不要丢下她……”方惠小姐轻声道，“他们都是被家人抛弃过一次的孩子，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下定决心，除非是他们自愿离开，否则就算再辛苦、再困难，我都绝不会抛下任何一个家人。”

飞鸟懵懵懂懂的听着，他问道：“我也会有家人么？”

“你现在就有了啊，”方惠小姐笑着再一次抬手揉上飞鸟的脑袋，“你也是我的孩子嘛！”

飞鸟忍不住缩起脖子。

方惠小姐的手又凉又糙，但却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