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天而降

他是从山涧中被路过的好心人给捡回去的。

对方的名字叫方惠，是个相当善良又开朗的人，两人相遇时她正在山地里挖野菜和药草。

*

“然后他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从那——么高的地方，”方惠说着，伸开了胳膊比划，“噗通的一下，落进了水里。”

方惠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围在一旁的孩子们聚精会神的听着，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男孩听后立马不屑笑起来：“老师又在讲故事了。”

“没有！这次是真的啦！”方惠极力反驳，但她似乎经常讲类似的故事，所以并没有孩子相信她。

可怜的方惠小姐。

孩子们一边打趣着女人，一边笑作一团，直到一个长着雀斑的小女孩指着床的方向道：“他醒了。”

五六道目光一齐望了过来，方惠小姐满脸关切地向前，问了他许多问题，但遗憾的是他一个也无法回答，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既不认得这里的人，也想不起自己曾经是谁，来自什么地方。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叫什么。

“飞鸟，”方惠小姐兴致勃勃的说道，她竖起一根手指比在脸侧点了点，“因为你是从天而降的孩子嘛。”

这是他的第一个名字。

同时也是他与这个世界所建立的第一份联系。

方惠小姐家里的人很多，总共八个孩子，全都是她从附近村子里收养的。

她是所有人的妈妈，承担着照顾整个家庭的责任，为此，方惠小姐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才回来。

所以在对方又一天深夜归来时，飞鸟守在门口，他问道：“为什么不把孩子送走一些呢？”

方惠小姐疲惫的笑着，她摇了摇头：“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了，哪有把家人送走的道理呢？”

飞鸟不理解，他只能转身，去把桌子上凉掉的饭菜重新热好。

隔天一早，方惠小姐出了门，留下飞鸟和孩子们待在家里，面对着这群小孩，飞鸟并不太亲近，尤其是那个年纪最大的叫作凉太的男孩。

飞鸟能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抱有某种敌意，而这种敌意在今天仿佛又攀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吃饭！”

少年把碗筷重重地摔到飞鸟面前，飘着豆腐和青菜的汤碗洒了很多，飞鸟惋惜地看着，正准备开吃，对方忽然一把将他手里筷子夺了过去。

“凉太！”长着雀斑的小姑娘一下子站起来，她快步走到凉太身边，拉着少年的胳膊，“你这是在干嘛？方惠老师看到会生气的。”

“可是这个家伙！”凉太愤怒的指着飞鸟，“奈奈，你根本不知道他昨天都说了什么？他竟然跟老师说、说……”

“说把你们送走？”

飞鸟缓缓接上对方的话，一时间所有的孩子神色都紧张起来，他们警惕地看着飞鸟，就连正在劝架的奈奈表情也有些难以置信，慢慢松开了自己搭在凉太胳膊上的手。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飞鸟解释道，“只是昨天，我听附近的邻居们说，方惠小姐以前的家境很不错，如果不养活这么多孩子的话，她现在的生活应该会轻松很多。”

凉太一把将筷子摔到地上，他伸手拽向飞鸟的领子，可却被对方先一步握住了手腕，就像条件反射那样，飞鸟的身体快过大脑，率先进行了反击。

他反剪着少年的胳膊将他按在榻榻米上，隔在两人中间的小饭桌被完全打翻，汤水饭菜洒了一地。

奈奈大声尖叫起来，其余几个年纪较小的孩子也纷纷捂住了眼睛，尖锐的哭声敲打着飞鸟的神经，他后知后觉的起身将人松开，得到反扑机会的凉太立刻一拳挥了上去，砸在飞鸟的脸上。

少年卯足力道的一拳打得飞鸟连连后退，好在奈奈及时抱住了凉太。

飞鸟捂着自己的鼻子，直至有血顺着他手掌的缝隙流到下巴，滴答滴答落下。

原本其乐融融的用餐时间被彻底毁掉，奈奈一边安抚着凉太的情绪，一边叫飞鸟快点离开。

可是离开这里，他又能到哪儿去呢？

他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