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之星归位的振奋并未持续太久,十二月的寒风,就要以更凛冽的姿态席卷萌学园。
乌拉拉最近总觉得很累。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一种源自精神深处的、莫名的涣散和困倦。她的召唤魔法练习进展缓慢,那只总是回应她召唤的、憨态可掬的泰迪熊能量体,最近出现时总显得有些呆滞,甚至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膨胀、变得暴躁,吓得围观的同学四散躲避。
更让她不安的是,夜间开始出现断续的、模糊的噩梦,梦里总有隐约的口琴声,曲调诡异,像是挽歌,又像是引诱。
她试图向姐姐乌克娜娜倾诉,但乌克娜娜最近行踪越发神秘,眼神里的忧虑几乎要溢出来,每每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更用力地抱抱她,叮嘱她“注意安全,不要独自去偏僻地方”。
这份沉默的保护,反而让乌拉拉心中的不安愈发沉重。
一个飘着细雨的傍晚,乌拉拉因为白天的又一次召唤失败而心烦意乱,独自抱着膝盖坐在中央庭院边缘的巴洛克式廊柱下。雨丝敲打着彩绘玻璃穹顶,发出细碎的声响。不知不觉间,她竟靠着冰冷的石柱睡着了。
睡梦中,那诡异的口琴声再次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都近在咫尺。曲调蜿蜒钻入脑海,带着冰冷的、不容抗拒的意志。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坠向深海,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
廊柱的阴影中,拳霸缓步走出。他手中把玩着那只古旧的口琴,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近乎愉悦的笑意。镜片后的眼睛,紧盯着眼神逐渐涣散、动作变得僵硬的乌拉拉。
“很好……放松,我亲爱的小公主。”他低声呢喃,口琴声并未停歇,反而变换了一种更诡谲的韵律,“让我看看……你那独一无二的‘召唤’,到底连接着怎样有趣的存在……”
随着他的低语和口琴声的操控,乌拉拉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溢出淡绿色的魔力,但这些魔力不再温和,而是扭曲、躁动,隐隐透出不祥的暗色。她的双手无意识地抬起,身前空气剧烈波动,一个远比平时庞大、轮廓狰狞的熊形黑影开始凝聚!黑影双眼的位置,闪烁着两点猩红的光芒。
“对,就是这样……释放它,让它看看这个世界……”拳霸的声音带着蛊惑,同时,他空着的左手飞快地结了一个复杂而邪恶的手印,一丝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黑中带红的血光,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钻入乌拉拉的后颈,消失不见。
暗黑血咒——一种潜伏极深、缓慢侵蚀宿主意志与血脉的阴毒咒术,核心能量是暗黑大帝的一滴血。一旦种下,初期几乎无法察觉,只在特定条件下才会被触发或显形,一旦显形,就离死亡不远了。
就在狰狞的熊形黑影即将完全凝实、发出低吼的刹那——
“乌拉拉!”
一声带着惊怒的呼喊从庭院入口传来。是刚结束巡逻、路过此地的艾瑞克和谜亚星。他们一眼就看到了状态明显不对的乌拉拉,以及她身前那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召唤物。
拳霸眉头一皱,口琴声戛然而止。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融入廊柱更深的阴影,瞬间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一丝极淡的、冰冷的精神力余波。
口琴声停止的瞬间,乌拉拉浑身一颤,眼中恢复了清明。她茫然地看着眼前正在消散的狰狞黑影,又看看自己抬起的双手,脸上血色尽褪,充满了恐惧和后怕。“我……我刚才……”
狰狞的熊影因失去持续的魔力供给和操控,嘶鸣着化作黑烟消散。
艾瑞克和谜亚星迅速赶到她身边。“乌拉拉,你怎么样?刚才发生了什么?”艾瑞克急切地问,尽管视力恢复,但魔力并未完全回到巅峰,他此刻更担心这位新生的状况。
乌拉拉摇摇头,声音发颤:“我不知道……我好像睡着了,然后听到很奇怪的口琴声……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口琴声?”谜亚星眼神锐利如鹰,立刻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他想起了之前对拳霸的怀疑,以及那场诡异对决中可能存在的精神干扰痕迹。他的目光迅速扫向拳霸消失的阴影方向,同时强大的感知力如同蛛网般铺开。
就在那阴影角落的地面上,一点微弱的金属反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快步走过去,弯腰拾起——是一只黄铜外壳、略显陈旧的口琴,琴身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但让人极不舒服的精神力附着。
谜亚星捏着口琴,眼神冰冷。这是拳霸的东西,他见过。口琴上的精神力残留,与刚才感知到的那一丝冰冷余波同源。
“谜亚星?”艾瑞克看他神色不对。
谜亚星将口琴递给艾瑞克,低声道:“拳霸的,刚才他应该就在这里。口琴声停了后,乌拉拉就恢复了意识。”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巨大。
艾瑞克接过口琴,感受着上面那令人厌恶的残留波动,脸色沉了下来。他看向惊魂未定的乌拉拉,又看向谜亚星手中的证物,眼神锐利:“看来,我们需要和这位‘代理会长’,好好谈一谈了。我先送乌拉拉去医务室,马上就来。”
然而,当谜亚星带着口琴找到拳霸时,后者正在图书馆查阅资料,面对质问,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无辜。
“口琴?哦,这是我闲暇时练习的小爱好,不小心遗失了,多谢谜亚星同学捡到。”拳霸的笑容无懈可击,“至于乌拉拉同学刚才的意外……我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召唤魔法本就容易受召唤者自身情绪和状态影响,出现暂时失控并不罕见。或许乌拉拉同学最近压力太大了?需要多休息。”
他应对自如,没有一丝破绽。仅凭一只遗失的口琴和乌拉拉模糊的记忆,无法直接证明他实施了操控。甚至,他反过来暗示乌拉拉可能因能力控制不稳而“臆想”出口琴声。
调查暂时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罗塔笑吟吟地走过来。
不怀好意。拳霸知道她,一手占卜术以及对暗黑能量的超乎寻常的感知能力。一旦被缠上,拳霸眼底掠过一丝阴翳,主动开口:“没有证据,也想给我定罪吗?”
“你猜我,占卜出你要说的话了吗?”罗塔笑得更灿烂了,不等他回答,“我有人证,谜亚星,抓人。”
特殊魔法用具应声而起,瞬间将拳霸束缚。虽然已有猜测,但看见罗塔身后走来的夏光磊时,他还是不敢置信。
半小时前
“如果你肯指认你在萌学园内的同党,我们就放你一条生路。”来人是谜亚星和罗塔。
夏光磊惨然一笑,脸上混合着痛苦、恐惧和一丝疯狂:“怎么会有生路!”他看向自己手臂上愈发浓郁的暗黑咒印,眼中是彻底的绝望,“我没有退路了……帮我?太晚了……”夏光磊摇头。
一道温和却充满浩瀚力量的金色光柱,骤然出现。
夏光磊手中的通讯石炸裂,他本人也被金光中蕴含的净化力量冲击,闷哼一声瘫倒在地,手腕上的咒印剧烈波动,颜色都暗淡了几分。
金光收敛,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阵前。他须发皆白,面容慈祥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手持散发着温和光芒的权杖,正是肯豆基校长!
肯豆基校长目光扫过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夏光磊身上,眼神中带着深沉的悲悯与洞察:“孩子,你手腕上的‘噬心咒印’,只要你真心悔悟,愿意配合,便有七成以上把握,在不伤及你根本的情况下,将咒印安全剥离,并驱散控制带来的影响。”
这番话如同黑暗中投下的第一缕曙光,狠狠扎进了夏光磊早已被绝望冰封的心。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真……真的?可以……解除?不用……再受这种折磨?”
“痛苦不应是永恒的枷锁,悔悟与新生才是。”肯豆基校长声音沉稳有力,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萌学园的宗旨,从来是引导与拯救,而非简单的惩罚。回头,永远不晚。”
夏光磊的眼泪夺眶而出,长久以来积压的恐惧、痛苦、自我厌恶、以及那一丝丝不敢奢望的希望,在这一刻彻底决堤。他看着赶来的坚尼和蓝宝眼中没有唾弃只有复杂的痛心,看着校长充满肯定与希望的眼神,最后那点为了“解脱”而硬起的心肠彻底软化、崩溃。
他伏在地上,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开始坦白:“我说……我什么都说……是拳霸……一切都是拳霸!他是暗黑大帝麾下的棋子,用口琴催眠和控制……他盯上乌拉拉很久了,他让我配合,……乌拉拉中的是‘暗黑血咒’…”
他颠三倒四,但关键信息清晰无比:拳霸的真实身份与能力、对乌拉拉的长期阴谋和暗黑血咒、操控乌克娜娜的企图……
肯豆基校长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手中权杖一顿:“帕主任,立即全校戒严,最高等级!搜索拳霸,生死不论!维多利亚,启动‘超级护盾’防御体系。艾瑞克,坚尼,蓝宝,谜亚星,罗塔……真正的战斗,恐怕要开始了。”
他看向几乎虚脱、但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生机的夏光磊,语气缓和却不容置疑:“孩子,先随我来。剥离咒印需准备周全,更需要你坚定新生的意志。你的路还长。”
萌学园上空,久未响起的最高级警戒钟声,沉浑而急促地敲响,震荡着夜空。校园各处魔法灯光次第亮起,防御符文在墙壁和地面上流转激活。
而在距离旧传送阵不远的一处地下水道岔口,阴影中,拳霸缓缓擦去嘴角因法术反噬溢出的一丝黑血。他面前的水晶球已经彻底黯淡。听着回荡的警钟,他脸上没有计划失败的恼怒,反而勾起一抹冰冷而兴奋的弧度。
“提前掀牌了么……也好。”他低声自语,取出那只骨质口琴,指腹摩挲着冰冷的孔洞,“血咒已经种下,钥匙已在共鸣……猎物都进了场,猎手也该现身了。暗黑大帝的礼物……可要接好了。”
他将骨琴抵在唇边,一缕无声的、唯有特定频率才能感知的冰冷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融入了萌学园紧张而肃杀的夜色深处。
远处,女生宿舍内,沉睡的乌拉拉在梦中不安地翻了个身,眉心紧蹙,脖颈后方,那道黑红色的诡异纹路再次一闪而过,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