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最后一抹霞光被深蓝的夜幕吞没,星子渐次亮起,一轮清冷的明月悬上天穹,将朦胧的辉光洒向周睇楼和它身后的这片竹林。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以青芸所在的那株翠竹为中心,异象陡生。
空气中,泥土下,周围的竹叶与草丛间,开始浮现出无数细碎的绿色光点。它们如同被唤醒的林中精灵,又像是汇聚的星河,带着纯粹而温和的草木精气,无声无息地朝着青芸飘荡而来,缓缓融入她那微微摇曳的竹身之中。
每一粒光点的融入,都让她竹身内的妖力变得更加充盈、凝练。这并非她主动汲取,更像是此方天地间的草木精粹,对她这位即将突破凡胎、蜕变化形的同道,自发产生的共鸣与护佑。月光如水,流淌在她青翠的竹节和叶片上,与那不断汇聚的绿色光点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柔和而神圣的光晕,将她层层包裹。
光点越聚越多,越来越密,最终化作一个椭圆形的、完全由精纯生命能量构成的青色光茧,静静矗立在原地。光茧表面流光溢彩,内部仿佛有生命在有力地搏动,将周围的黑暗都驱散了几分。
“嗡……”
一声低不可闻的轻鸣自光茧内部传出。
紧接着,光茧表面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如同春日冰河解冻。裂纹迅速蔓延,道道更加璀璨的青光从裂隙中透射出来!
“啪!”
一声轻响,光茧如同绽放的花苞般,从顶部开始,片片光华剥落、消散。
光华散尽处,那株挺拔的青竹已然不见。
一个少女蜷缩在原地,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尚未完全散去的青色光晕。
她身无寸缕,肌肤在月光下白皙得近乎透明,却又透着一种玉石般的温润质感与草木特有的鲜活气息。墨绿色的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蜿蜒铺散在地,发梢处还隐隐闪烁着细微的绿芒。她的身体线条流畅而柔韧,仿佛每一寸都蕴含着竹子的风骨与弹性。
青芸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纯净的墨绿色眼眸,像是雨后的深潭,清澈见底,里面没有丝毫杂念,只有初生婴儿般的茫然与好奇。她似乎被这全新的感知冲击得有些迟钝,先是眨了眨眼,适应着“看”世界的方式。
她有些笨拙地抬起一只手,放到眼前,五指缓缓张开,又慢慢收拢。指尖圆润,带着淡淡的粉。这就是……手臂?手指?和那些在附近活动的人类一样的肢体?
她尝试着动了动腿,想要支撑起身体,却感觉这具新生的躯体软绵绵的,有些不听使唤,刚一用力,便又跌坐回去。臀部和腿侧接触到微凉湿润的泥土,带来一种陌生而清晰的触感。她低头,看着自己与大地直接接触的肌肤,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脸颊,脸上流露出一种混合着困惑与惊奇的神情。
夜风吹过,拂动她墨绿的长发,也带来一阵凉意,让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同时,风中夹杂的那股从木楼厨房飘出的、若有若无的油脂与食物混合的香气,再次钻入她的鼻腔。这气味立刻勾动了某种本能,让她感到腹腔内传来一种明确的、空荡荡的信号。
饥饿感。
这是一种比作为竹子时那种模糊的“空落落”更加具体、更加强烈的驱动力。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气味的来源,投向了木楼底层那个曾经飘出过浓郁香气的房间。
她再次尝试站立。这一次,她用手臂支撑着地面,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抬起身体。双腿虽然依旧绵软,但似乎逐渐熟悉了承载重量的方式。她摇晃着,像初生的小鹿般颤巍巍地站直了。
月光毫无保留地勾勒出她初生的、纯净无瑕的轮廓,墨绿的长发披散至腰际,几片微缩的、晶莹的竹叶虚影在她发间若隐若现。她对自身的赤裸毫无概念,只是本能地朝着那诱惑着她的气味来源,迈开了脚步。
脚步有些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的泥土和草叶上。草尖搔刮着她的脚心,带来一种奇异的痒意,让她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脚趾。她走得并不快,注意力完全被那越来越近的食物香气所吸引,鼻翼微微翕动,墨绿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纯粹的渴望。
她来到木楼墙边,微微仰起头。香气是从她面前的窗户里飘出来的。那窗户紧闭着,但边缘似乎有些缝隙。青芸伸出纤细的手指,好奇地触碰那冰凉的木质窗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