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未的风裹着最后一丝燥热掠过窗台时,我又看到了那瓶放在抽屉最深处的橘子汽水。玻璃瓶颈蒙着薄薄的灰,标签边角卷了边,印在上面的生产日期早已模糊不清,像极了我们之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第一次见林深是在高二的运动会,我跑八百米摔在跑道上,膝盖火辣辣地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唇不肯掉。他就是在这时蹲下来,递过来一瓶冰镇的橘子汽水,指尖带着凉意,声音清冽得像初秋的雨:“喝点甜的,就不疼了。”
那是我整个青春期最明亮的一段日子。我们会在晚自习后绕着操场走一圈又一圈,他讲物理题的思路,我聊喜欢的诗集;他把橘子汽水的瓶盖拧开再递给我,说这样不会呛到;我会偷偷在他的课本里夹一片晒干的枫叶,背面写着不成句的心事。那时候的阳光好像永远灿烂,橘子汽水的甜味总能漫过整个夏天。
变故发生在高三开学。他的座位突然空了,桌上只留下一本我借给他的《小王子》,扉页上没有留言,只有一道浅浅的折痕。我疯了一样问遍了所有人,才知道他跟着父母去了南方的城市,走得仓促,没来得及告别。
我把那本《小王子》和最后一瓶没喝完的橘子汽水锁进了抽屉。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试卷堆成了山,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减少,可心里的那个缺口却越来越大。偶尔在深夜做题累了,会偷偷拿出那瓶汽水,放在鼻尖轻嗅,残留的甜香里混着一丝淡淡的酸涩,像极了突然中断的青春。
后来我考上了北方的大学,在一个同样燥热的夏末,收到了一封来自南方的信。信是林深写的,字迹依旧清秀,他说当年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说再见,其实他早就知道枫叶背面的字,也偷偷在我的错题本上画过笑脸。信的末尾,他问我,还记得橘子汽水的味道吗?
我握着信纸,突然就红了眼眶。打开抽屉,那瓶橘子汽水还在,只是瓶身已经有了细微的锈迹。我拧开瓶盖,一股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清甜。气泡微弱地冒了几下,就归于平静,像我们那些无疾而终的悸动。
原来有些时光,就像过期的橘子汽水,只能留存于记忆里。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那些突如其来的告别,那些青春期特有的酸涩与遗憾,都被封存在了那个夏末,成为了再也回不去的过往。
风又吹过窗台,带着秋天的凉意。我把空了的汽水瓶重新放回抽屉,就像把那段酸涩的青春轻轻安放。或许遗憾本身,就是青春最特别的注脚,带着橘子汽水过期后的微涩,在岁月里酿成了淡淡的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