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裸露的皮肤，赤爪踩在碎石和枯枝上，传来尖锐的刺痛。顾泽紧紧攥着你的手腕，力道没有丝毫放松，仿佛一松开你就会消失在黑暗里。他带着你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效率在崎岖的山坡上穿梭，避开可能暴露行踪的开阔地，专挑阴影和灌木丛生的路径。

身后的追兵似乎被暂时甩在了通风井复杂的管道里，但远处隐约传来的犬吠声和手电筒光束的晃动，表明搜索网正在迅速收紧。

“不能回城里，”你喘息着，努力让声音保持冷静，“你的车被识别了，我的身份在警局也可能不再安全。”

“我知道。”顾泽的声音低沉而紧绷，他头也不回，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中如同探照灯般扫视前方，“他们在动用官方力量。”

官方力量？你的心猛地一沉。这意味着渗透比想象的更深。

他猛地带你拐进一个被茂密藤蔓掩盖的山体裂缝，狭窄的空间仅容一人通过。进入后，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天然形成的岩石凹洞，勉强能遮蔽身形。

顾泽终于松开你的手腕，但你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他迅速转身，庞大的身躯堵在洞口，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他的呼吸粗重，衬衫背后被撕开的口子下，隐约可见一道新鲜的、渗着血丝的擦伤。

“是‘它们’，”他背对着你，声音里带着一种你从未听过的、近乎疲惫的凝重，“我一直试图把你隔绝在外，白狐。”

他叫了你很久以前的昵称。那个只有他才会用的名字。

你没有回应，只是借着从藤蔓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检查着自己流血的双爪，然后撕下西装内衬相对干净的布料，快速进行包扎。动作熟练而稳定。

“隔绝？”你包扎好最后一道伤口，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中直视他紧绷的脊背，“用分手？用消失？然后自己一个人陷进这种……连命都要保不住的境地？”

顾泽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外面，搜索的声响似乎暂时远去了。

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你。黑暗中，他的眼神复杂得像一口深井，里面翻涌着痛苦、挣扎，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当年，我父亲的公司……博盛的前身，并不是表面那么干净。”他开口，声音沙哑，“他卷入了一些事情，一些非常黑暗、牵扯极广的事情。‘午夜嚎叫’……只是冰山一角。”

你屏住呼吸，静静听着。

“他死后，我接手，想洗白一切。但我发现……太难了。”顾泽的爪子无意识地握紧，利爪弹出又收回，“有些势力，一旦沾上，就像沼泽。你想抽身，它们会把你拖得更深。‘它们’……无处不在。”

“它们是谁？”你追问。

顾泽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我不知道具体的名字，只有一个代号——‘牧羊人’。他们操控着很多东西，地下交易，金融流动，甚至……部分执法机构。”他看向你，眼神锐利，“你以为‘午夜嚎叫’只是街头毒品？不，那只是副产品，是测试，是为了某种更庞大、更可怕的东西铺路。”

你的心脏骤然收紧。总部对“午夜嚎叫”的定性，确实存在诸多疑点，药效的诡异和传播模式都超出了普通毒品的范畴。

“你一直在调查‘它们’？”你问。

“我在自保，也在试图找到反击的机会。”顾泽的声音低沉下去，“但‘它们’察觉了。艾略特……他很可能已经被渗透。那艘‘海狐号’，那些文件，都是‘它们’故意留下的饵，一方面洗钱，一方面测试我的忠诚，或者……引诱你这样的调查者上钩。”

“所以你的车出现在注册现场，是你故意的？为了引起注意？”

“不！”顾泽猛地否定，带着一丝懊恼，“那是个失误！一次我亲自去确认某个线人，没想到被那只老狐狸偷拍了！我的人还没来得及处理干净！”

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他的冷漠，他的抗拒，他急切地想让你离开，都是为了保护你，不让你卷入这潭连他都无法掌控的浑水。

“那你今晚约我见面……”你看着他。

“我想警告你，最后一次。”顾泽迎上你的目光，坦诚而绝望，“但我没想到，‘它们’的动作这么快……或者，‘它们’早就等着我们接触。”

洞外，风声鹤唳。

你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站起身，尽管赤着双爪，身姿依旧挺拔。你走到他面前，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没有丝毫退缩。

“顾泽，”你叫他的名字，声音清晰而坚定，“听着。我不是当年需要你护在身后的小狐狸了。我是动物城总部的特派探员。我的职责就是撕开这些黑暗，不管它牵扯到谁。”

你抬起包扎好的爪子，轻轻点在他胸膛上，那里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而且，你觉得我知道这些后，还可能袖手旁观，看着你一个人被‘它们’吞噬吗？”

顾泽怔住了，他低头看着你，看着你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他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更加耀眼的光芒。他眼底的冰层似乎在一点点碎裂，融化。

良久，他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叹息。他抬起爪子，覆盖在你点在他胸膛的爪子上，温热而粗糙的触感传来。

“你会没命的，白狐。”他的声音里带着恐惧，却不再有阻止。

“那就一起。”你反手握紧了他的爪子，力道坚定，“把你知道的一切，关于‘牧羊人’，关于‘午夜嚎叫’的真相，全部告诉我。”

你们的目光在黑暗中交汇，过往的爱恨、误解、牺牲，在这一刻都被更紧迫的危险和共同的目标所取代。一种新的、建立在废墟之上的联盟，无声地达成。

就在这时，你终端手环的屏幕突然亮起，不是通讯，而是内部警报——一条来自ZPD技术部门的加急通知，关于那枚轮毂照片的进一步分析结果。

【深度图像增强处理完成。背景反射镜面中，捕捉到疑似车辆后视镜悬挂物——一个印有“博盛集团内部通行-顶层”字样的金色吊牌。确认该车辆长期、频繁出入顾泽私人领域。】

你的瞳孔微微收缩，将屏幕转向顾泽。

他看着那行字，脸上的肌肉绷紧了，琥珀色的眼睛里风暴再起。

“艾略特……”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他用了我的车……去处理那些脏事。”

背叛的刀子，从最意想不到的方向，捅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