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eaper.19
柔软的床垫陷下一个浅浅的弧度,钟絮平躺着,四肢舒展地摊开,像是要把这半个月积攒的疲惫都卸在床榻上。
棉质的被褥带着晒过的暖香,混着房间里若有似无的特制熏香气息,本该是让地枭最安心的味道,此刻却没能完全抚平她紧绷的神经。
她抬手遮住眼睛,指尖挡住了窗外漏进来的零星月光。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
疲惫感终于席卷而来。
月光透过窗棂,在床铺上投下细碎的银斑。
一入黑白涧,枭为人魔,人为枭鬼。
最初,女娲造人,造的可不止一种。
这个刻在族群血脉里的传说,曾是她童年最常听的故事。
离开地下二十多年,她在人类世界摸爬滚打,读了不少人类编纂的知识书籍,那些油墨印刷的文字,试图用理性解释世间万物。
她想起曾在图书馆翻到的生物学书籍,书页上的图表清晰分明。
人类把生物分得细致,猩猩是三属六种,犬科是十三属三十六种,连不起眼的昆虫都有密密麻麻的分类。
可唯独人科,只有一属一种,那就是智人。
钟絮低低嗤笑一声,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人类总以为自己是天地间唯一的“人”,是万物的主宰,却不知道在地下的黑暗里,还藏着她们这些“同类”。
她们同样由女娲所造,同样拥有智慧与情感,却因为靠青壤滋养、以血为食,就被归为异类,被冠以“地枭”的名号,成了人类避之不及的存在。
她们与智人,不过是女娲造人时的不同分支,为何就注定要生死对立?是因为饮食习惯的差异,还是因为寿命的悬殊,或是人类骨子里对未知的恐惧?
如果人类的生物学能包容更多,如果智人能承认她们的存在……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
她见过南山猎人银刀下同族的鲜血,见过人类对异类的残忍追杀,也见过林喜柔为了族群存续的狠厉。
那些根深蒂固的仇恨与偏见,不是一句“同类”就能化解的。
钟絮闭上眼,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
她是夸父一族,是人类口中的地枭,智人是人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就像生物学的分类那样,界限分明,不容混淆。
只是心底深处,还是忍不住掠过一丝怅然。
或许,女娲在造人的时候,也没想到,她亲手创造的两个族群,会走到如今这般不死不休的境地。
月光像一层薄纱,裹着房间里的沉寂。
为什么人科只有智人一属一种?这个问题在她心头盘旋了许久,此刻终于有了最残酷的答案。
大概是因为,其他的属种,都被人类给灭了吧!
她想起族群古籍里的记载。
女娲造人后,地上曾有多个族群共存,有的能通山川灵气,有的能御草木生长,还有她们这些靠青壤滋养的夸父一族。
可后来,智人崛起,用火焰、石器、谋略,一点点蚕食其他族群的生存空间。
那些曾经与人类并肩的“兄弟姐妹”,要么被赶进深山绝境,要么被屠戮殆尽,只留下零星传说,最终被人类的史书抹去痕迹。
-钟絮-“大家都是一个妈,只不过,人类能耐。”
钟絮低声呢喃,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悲凉。
人类总自诩文明,却把“排除异己”刻进了骨子里。
他们害怕与自己不同的存在,畏惧那些超出认知的力量,于是便举起屠刀,将所有“异类”一一清除,只为独占这天地,成为唯一的“主宰”。
原来,从一开始,结局就早已注定。
人类不会容忍地枭的存在,就像他们当年清除其他族群那样,只会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她们彻底抹杀。
那些温暖的回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都该被彻底埋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