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灰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万花筒。无数画面在眼前旋转，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踉跄着扶住一面镜子，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镜中映出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她蜷缩在雨夜的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一卷泛黄的实验报告。这是初遇那天的时希。记忆像潮水般涌来，他记得自己是如何一步步靠近，又是如何被她眼底的倔强刺痛。
"这次你又想逃去哪里？"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黎灰猛地转身，看到另一个自己正握剑指向时希。那个"黎灰"的眼神冰冷，剑尖上还沾着血迹。
"这不是真的。"他对自己说，但声音有些发抖。空气中的金色尘埃越来越多，随着呼吸渗入皮肤，带来刺痛感。
远处传来林澈的喊声："选择！必须做出选择！"
黎灰循声望去，却只看到无数重叠的镜面。每个镜面里都上演着不同的场景：有时希在实验室里崩溃大哭，有时她在废墟中绝望地寻找什么，还有一次她站在暴雨中，手里攥着破碎的玉佩。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画面太真实了，仿佛亲身经历过。但为什么他一点都想不起来？
"因为你一直在逃避。"身后响起轻柔的声音。
黎灰转身，看到时希站在那里。她的长发披散，金粉在发丝间闪烁。那双眼睛，是他最熟悉的瞳孔，却带着陌生的冷意。
"你不是她。"黎灰后退一步，法器在手中微微颤动。
"我是哪一个？"时希轻轻一笑，"是实验室里那个为你受伤的？还是废墟中那个被你抛弃的？或是..."她向前走了一步，指尖划过黎灰的胸膛，"是那个在雨夜里，第一次让你心动的？"
黎灰的呼吸有些急促。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金属气息，让他头晕目眩。他想躲开，却发现双脚像生了根。
"你真的救得了我吗？"时希的手指停在他的心脏位置，"还是说，你只是想逃开责任？"
这句话像一把刀，捅进了他最深的恐惧里。记忆突然闪现：某个时空里，他确实放弃了时希。他记得那个决定，记得自己是如何说服自己那是最好的选择。
"不..."他摇摇头，想要否认。
"你害怕的不是失败，"时希的声音温柔得近乎残酷，"而是成功。因为如果你真的救了我，就要面对真实的我，面对我们的过去，面对你自己的懦弱。"
黎灰的法器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他感觉胸口闷得厉害，像是被人用绳子勒紧了。那些画面越来越清晰，每一个都是他刻意遗忘的记忆。
远处的镜面开始共振。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时希的哭声，自己的誓言，林澈的警告，还有无数次看着她消失的画面。
"你在害怕什么？"时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害怕失败？还是害怕成功后要面对的我？"
黎灰的剑尖开始下垂。他看到了更多：自己在不同时间线上做出的选择，每一次都犹豫不决，每一次都在关键时刻退缩。
"如果你就是我的劫难呢？"他喃喃自语，剑尖已经指向自己的心脏。
"切断连接点！"
林澈的声音像惊雷炸响。黎灰猛地抬头，在某个镜面中看到林澈用玉佩残片划破手掌，血珠在空中组成这几个字。他终于明白了，只有斩断某段记忆，才能打破这个循环。
回到初遇的镜面前，黎灰深吸一口气。雨水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那是命运的起点。
指尖触碰镜面的一瞬，他看到那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浑身是伤，却紧紧抱着实验数据。那一刻的心动，那一夜的守护，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开始。
剑刃落下。
整个镜面世界剧烈震荡。黎灰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但那不是普通的碎裂，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正在崩塌。
裂缝中，一只手伸了出来。沾满金色光点，却温暖而坚定。
"这次，我们一起改写。"
黎灰握住那只手。他感受到手腕处凸起的实验编号，那是他们共同的伤痕。
镜面世界开始坍塌。其他镜面接连碎裂，无数记忆碎片在空中飞舞。最后消失的是林澈的身影，玉佩残片射出一道金光，没入他的胸口。
黎灰的手指被划破，鲜血顺着剑刃滴落。那些血珠没有落地，而是在空中凝成细小的光点，与金色尘埃融为一体。
"终于流血了？"时希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奇异的欣慰，"你总是这样，非要等到最后一刻才肯承认疼痛。"
黎灰的视线在破碎的镜面间游移。他看到无数个自己站在不同的时空节点上，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同——愤怒、悲伤、迷茫、释然。但他现在只感到胸腔里翻涌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解脱。
"为什么是我？"他问。这个问题在空旷的镜面世界中回荡，仿佛所有镜子里的自己都在同时开口。
时希向前走了一步。她的脚步轻得像风，但每一步都让地面的镜面泛起涟漪。她伸手触碰黎灰的脸，指尖微凉："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愿意重来的人。其他人早就放弃了我，也放弃了自己。"
黎灰闭上眼。记忆中的雨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怀里抱着实验报告，浑身发抖却仍不肯松手。他记得自己是如何靠近，如何蹲下身，如何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那一刻的心跳，至今仍在他的身体里回响。
"如果你真的救了我，会发生什么？"时希的声音轻柔地问。
黎灰睁开眼。他看着眼前这个似真似幻的身影，心中第一次有了答案："我会面对真实的你，面对我们的过去，面对我自己。"
时希笑了。那笑容让他想起实验室窗外的星光，想起某个深夜里她靠在他肩膀上的温度。
林澈的呼喊再次响起："快！时间不多了！"
黎灰握紧剑柄。他转身看向初遇的镜面，那里面映照着最原始的记忆。雨水打在玻璃上，模糊了画面，却让心跳声更加清晰。
他举起剑。金属与镜面接触的一瞬，整个空间剧烈震颤。无数记忆碎片在空中飞舞，像是一场无声的风暴。
"这次，我们一起改写。"时希的声音从裂缝中传来。
黎灰握住那只手。温暖而坚定，带着岁月的痕迹。
镜面世界开始坍塌。其他的镜面接连碎裂，无数记忆如烟花般绽放又消散。最后消失的是林澈的身影，玉佩残片射出一道金光，没入他的胸口。
黎灰感觉一阵刺痛，随即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他看到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一切吞没。
下一刻，他猛地睁开眼。
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混合着铁锈味和消毒水的气息。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四周是冰冷的金属墙壁。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发出细微的电流声。
"醒了吗？"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黎灰转头，看到时希正坐在床边。她的脸色苍白，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我们...出来了？"他问。
时希轻轻点头："暂时是的。但游戏还没结束。"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黎灰坐起身，发现自己的右手掌心隐约浮现出一道暗金色纹路，随着心跳明灭。
"准备好迎接下一关了吗？"时希站起身，向他伸出手。
黎灰看着那只手，仿佛看到了无数个时空交错的瞬间。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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