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死了……都死了

晨光刺破浓雾，像一把金色的刀，劈开了夜色残留的最后一道屏障。祁尔昔跪在祖碑前，膝盖压着碎石和血泥，一动不动。她的头发凌乱地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发丝间还沾着几片碎瓦和干涸的血渍。

她缓缓抬起头，阳光落在她脸上，刺得眼睛生疼。她眨了眨眼，睫毛上凝着不知是露水还是泪水的小点，在晨光里微微发亮。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村民的尸体，有的已经僵硬，有的还在流血。昨夜的血腥味还未散尽，混着泥土、腐肉和烧焦木头的味道，冲进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青白，铁剑还握在掌中，剑身染满黑红交错的污渍，有些地方还残留着黑袍人留下的黑色雾气，在阳光下泛起诡异的光泽。

“死了……”她低声呢喃，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都死了。”

她闭上眼，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九世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那些画面太真实，仿佛她亲身经历过——毒酒入喉、白绫勒颈、断崖坠落、烈火焚身……

她猛地睁开眼，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试图让自己清醒。可那种撕裂般的痛楚并没有消退，反而越演越烈。

她忽然想起萧瑞。那个从小陪她练剑、一起挨饿、一起受欺负的人。他离开那年，她才十二岁。他说：“等我回来，带你去修仙宗门。”可他再也没有回来。

她的眼眶发热，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她想哭，却发现眼泪早已干涸。

“这一世，我不会再逃了。”她低声说，声音坚定得近乎狠厉。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祁尔昔猛然回头，手中的铁剑已经抬起。她看到一个身影站在不远处的林边，一身素白长裙，肩披雪色披风，手中握着一柄通体冰蓝的长剑。

那是林若雪。

“你醒了。”林若雪淡淡地说，目光扫过满地尸首，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淡。

祁尔昔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她。

林若雪缓步走近，脚步轻盈，像是踩在雪地上一般无声。她走到祁尔昔面前，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一丝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你比预期更快觉醒。”她说。

“你是谁？”祁尔昔问，声音沙哑。

“林若雪。”她回答，“逆命宗的人。”

祁尔昔皱眉，“逆命宗？”

林若雪轻轻点头，“我们一直在等你。”

祁尔昔心头一震，“等我？”

“你是九世轮回之人。”林若雪看着她，“也是唯一能改写命运的人。”

祁尔昔沉默片刻，低头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手，“你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知道。”林若雪直言不讳，“也知道你的家人会死。”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狠狠插进她心里。

“那你为什么不来救他们？”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眼中燃起怒火。

林若雪没有回避她的目光，“我们不能救。”

“不能救？”祁尔昔冷笑，“是不敢吧？”

林若雪看着她，眼神平静如水，“如果你提前被救走，命核就不会觉醒。黑袍人也不会现身。你也就无法真正走上这条路。”

“所以你们就让他们死？”祁尔昔咬牙切齿。

“不是我们让他们死。”林若雪说，“而是命运让他们死。”

“狗屁的命运！”祁尔昔猛地站起身，铁剑在手中发出嗡鸣，混沌气息从她体内涌出，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沉重。

林若雪后退一步，抬手示意她冷静，“你可以恨命运，也可以恨我们。但你要明白，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祁尔昔死死盯着她，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剧烈。她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但她知道一件事——她必须变强。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铁剑，指尖轻轻拂过剑刃，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

“我要怎么变强？”她问。

林若雪嘴角微微扬起，“加入逆命宗。”

祁尔昔沉默。

“你想复仇吗？”林若雪问。

祁尔昔眼神一滞。

“你想知道是谁杀了你的家人吗？”林若雪继续问，“你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死吗？你想知道萧瑞……为什么从未回来吗？”

祁尔昔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想。

她当然想。

她恨不得立刻就知道所有真相。

可是——

“你们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们？”她问。

林若雪看着她，眼神认真，“凭我们可以告诉你答案。”

祁尔昔没有立刻回答。她转头看向身后的废墟，晨雾正在消散，阳光洒在残破的屋檐上，映出一片血色的光芒。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弥漫着昨日的血腥味。

她睁开眼，点头，“好。”

林若雪露出一丝微笑，“欢迎加入逆命宗。”

远处的山坡上，一道身影静静站立。那人穿着黑色长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他是夜昭。

他站在那里，目光一直落在祁尔昔身上。直到她转身离开，消失在林若雪身旁，他才收回视线。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胸前的一枚暗红色吊坠，眼神微沉。

“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三天。”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几分玩味，“不过也好，因果已经开始转动了。”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血色长空，断裂的玉佩，燃烧的宗门，还有……一个身影站在天地之间，手持长剑，背后是无尽的深渊。

“你终于来了。”他轻声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而在另一处密林中，祁尔昔跟着林若雪一路前行。她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自己的故乡，废墟在晨光中渐渐模糊。

她没有再回头。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躲在村庄角落的废物女修士。

她是九世轮回之人，是混沌神体的拥有者，是注定要改写命运的存在。

她祁尔昔，这一世，再不容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