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咔哒一声扣死，最后一丝光亮和外界的喧嚣被彻底隔断。黑暗像化不开的浓墨般涌了上来，带着潮湿发霉的气息，让人浑身不自在。吴清欢手里捏着的“破妄符”忽地熄灭了，那最后一点温暖的金光消失殆尽，四周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清、清月姐？洲哥？”沐言的声音颤得厉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像是怕惊动什么。

“啧，吵死了。”寒洲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依旧不紧不慢。紧接着就听见哧的一声轻响，一簇冷白的光晕忽然亮起——是他的佩剑「清明」。剑身泛着幽幽寒光，光芒虽不算强烈，却能稳稳照亮周围几米范围内的青石板和斑驳墙壁。

“哇！哥你的剑还能当手电筒使？早说啊！”清月一见光亮，立刻活泼起来，随手挥了挥手中的「汐月」，剑身上的月光石也跟着泛起淡蓝的光晕，与「清明」的冷光相互交织。

“省着点灵力。”寒洲冷冷丢下一句，目光扫向前方。长长的回廊一眼望不到头，柱子上的红漆大多已经剥落，露出腐朽的木质纹理。两侧挂着的破旧灯笼随风晃悠，影子在墙上扭曲摇摆。

那个如泣如诉的女人歌声再次响起，这次听起来比之前更近了些，仿佛就徘徊在回廊尽头。

“后院……古井那边。”周明哲缩在清月身后，牙齿打颤，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

寒洲没多话，抬脚率先往前走，鞋底踩在厚厚的灰尘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回廊两边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门板上雕刻的花鸟虫鱼被昏暗的光线拉扯得格外狰狞。沐言时不时停下来，在某些特别阴森的门前贴上几张符纸，嘴里念叨着听不清楚的咒语。

忽然，走在前面的寒洲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清月警觉地问，手里的「汐月」已经蓄势待发。

寒洲没有回答，只是把剑尖斜斜指向地面。沐言低头一看，顿时背脊发凉——青石板的缝隙间不知何时渗出了一种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血？”他嗓子干涩。

“不是。”沉希的声音从队尾传来，声音平静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是怨念具现化了。这座宅子正在‘流血’。”

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些暗红色的液体突然开始蠕动，沿着廊柱缓缓向上攀爬，逐渐勾勒出一个个扭曲模糊的人形轮廓。这些人形没有五官，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怨恨弥漫出来。

“小心！”清月一声厉喝，手中「汐月」横扫而出，一道水蓝色的剑气瞬间劈开空气，直接斩向一个扑向周明哲的血色人形。

剑光掠过，那人形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随即化作一团黑红的雾气四散开来。但下一秒，更多的血色人形从墙壁、地面甚至是天花板上涌现出来，潮水般朝着他们扑来。

“这些玩意儿没完没了！”清月眉头紧皱，手中剑势如虹，不断将靠近的血色人形斩碎，可敌人似乎源源不断。

“它们受古井里的东西操控。”寒洲剑锋一转，剑光所及之处，那些血色人形就像遇到烈日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擒贼先擒王。”

“明白了！”清月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攻势更加凌厉。

沐言也没闲着，不断掏出驱邪符甩出去，一张张金光闪烁的符纸在空中炸开，暂时清空一片区域。但还没等他喘口气，那些地方又被新的血色人形填满。画符速度根本跟不上消耗，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一层细汗。

就在这时，那一直萦绕耳畔的幽怨歌声陡然拔高，变成了一种尖锐刺耳的音调！

这声音直钻进脑海，吴清欢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剧痛袭来，握着符笔的手微微一顿。周明哲更是直接捂住耳朵，整个人瘫倒在地，脸色惨白。

就连清月和寒洲的动作也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唯独沉希和如梦仍旧神色不变。

“雕虫小技。”如梦哼了一声，手腕轻抖。

“叮铃——”

清脆悦耳的铃声骤然响起，如同利箭穿透云层，又似一滴甘露落入干涸的沙漠。那令人烦躁至极的歌声仿佛被硬生生按下了暂停键，整个空间为之一静。

铃声荡漾开来，那些疯狂扑来的血色人形动作猛地僵住了，好像陷入某种深深的迷茫之中，身上的煞气也减弱了几分。

“一步一响，一步一想。”如梦低声吟诵，脚步轻盈地向前迈出一步，铃铛再次响起，“你们的怨恨，你们的痛苦，不过是南柯一梦……该醒了。”

随着她的每一步，越来越多的血色人形停止了动作，犹如被定格一般伫立原地，身上的暗红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趁现在！”寒洲抓住机会，手中「清明」剑光大盛，如劈波斩浪般冲开一条血路，直奔回廊尽头而去。

“快走！”清月一把拽起快要瘫软的周明哲，紧跟其后。沐言也赶紧跟上，临走前还不忘匆匆瞥了如梦一眼，满脸感激。

冲出回廊，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个荒废许久的庭院。杂草丛生，枯死的树木枝丫扭曲如鬼爪，散发着阴森的气息。庭院正中央，一口被青石板半掩的古井静静矗立。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歌声，竟然就是从井底传出来的！

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井口边竟然盘坐着一具身披清朝官服的干尸！干尸双手结成一个诡异的法印，心口插着一把锈迹斑驳的匕首。

周明哲瞪大了眼睛，指着干尸失声喊道：“是……是我太爷爷！”

与此同时，寒洲体内的两股力量猛然撞在一起，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那古井中散发出的气息，与他体内的“？？？”以及另一股未知的存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井中的歌声戛然而止。

一个幽冷的女声从井底深处悠悠传来，夹杂着无尽的悲伤与怨恨：

“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

话音刚落，青石井盖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