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执拗地响着，带着一种令人烦躁的急切。
如梦和清月交换了一个眼神，清月的手指微微收紧，握住腰间的「汐月」，轻巧地挪到了门旁，对着姐姐点了点头。如梦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已然换上了茶楼女侍惯用的那种温婉得体的笑容，纤细的手指轻轻搭上门栓。
“吱呀——”
门开了半扇。门外的人并不是想象中凶神恶煞的汪家人，而是位全身湿透、面色惨白的年轻男人。他穿着一套质地考究但此刻沾满泥水的西装，头发紧贴额头，眼神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惊惶。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我……我找沉老板。”他的声音颤抖，目光越过如梦，焦急地望向昏暗的茶楼内。
“客人，雨这么大，先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如梦微微侧身将他让了进来，语气柔和，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引导，把他安置在离门不远的一张椅子上。清月悄无声息地关上门，抱着剑倚在门边，看似随意，实则堵住了退路。
沉希依旧坐在主位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盲眼“望”向来人。“我就是沉希。客人面生得很，不知是谁介绍来的？”
年轻男人接过如梦递来的热茶，双手捧着，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暖意。“是……是城西古董铺子的李老板，他说……只有您能帮我。”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恐惧更甚，“沉老板，我撞鬼了！不，不是鬼，是……是我家祖宅，它、它要吃人！”
坐在房梁阴影下的寒洲几乎难以察觉地皱了下眉。沐言也好奇地凑近了几步，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心疼符纸。
“哦？”沉希语气平淡，仿佛听到的不过是“今天菜价涨了”这类寻常事，“祖宅吃人？有点意思。慢慢说，说得清楚些，茶钱好商量。”
她这句“茶钱好商量”带着市侩的实在感，反而让年轻人紧绷的神经松弛了几分。他咽了口唾沫，开始讲述：
“我叫周明哲，我们家祖上……据说在清朝做过官。上个月，我父亲病重，弥留之际非要我们回老家祖宅住几天，说是有东西必须亲手交给我。我们回去了，那宅子荒废很久，阴森得很。怪事就从住进去开始……”
他顿了顿，脸上没了血色。“先是晚上总能听到后院古井里有女人唱歌，声音幽怨得很。接着，我带去的一个远房表弟，半夜说看见窗户外有张白脸贴着他笑，第二天人就发起高烧，胡言乱语，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最可怕的是昨晚……”
周明哲的声音抖得不像样：“我睡不着，想去院子里透透气，走到回廊，就看见……看见我太爷爷的画像，他、他眼睛在动！还对我笑！然后我就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冰凉刺骨，低头一看，是几只从地底伸出来的青黑色人手！我拼命挣脱，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一刻不敢停，直接来了杭州找李老板，他就让我来找您！”
茶楼内一片寂静，唯有窗外淅沥的雨声。周明哲的喘息声显得格外粗重。
清月撇了撇嘴，低声嘀咕，只有附近几人能听见：“切，还以为多大动静，就这？几张‘驱邪符’的事儿。”
沐言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那些效果随心的符纸，没敢接话。
寒洲冷冷地开口，一针见血：“画像动，地伸手。幻象，或实体操纵。报酬？”
最后两个字他是对着沉希问的。
沉希“看”向周明哲，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周先生，你也听到了。我这茶楼开门做生意，伙计们也要吃饭的。你这单‘活儿’，听着有点费劲。你打算出多少‘茶钱’？”
周明哲像早有准备，急忙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块用红绳系着的玉佩，玉质温润，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中心一点天然的嫣红，如同血滴。
“这是我父亲临终前死死攥在手里的，他说这是我们周家的传家宝，能辟邪。我、我不知道它值多少钱，但只要您能解决祖宅的问题，这块玉就是报酬！”
那玉佩出现的瞬间，寒洲体内的力量似乎躁动了一下，让他眉头皱得更紧。沉希虽然看不见，但她的眉头也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仿佛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气息。
“血玉……”沉希轻声说，随即恢复了生意人的口吻，“成。这‘茶钱’勉强够付。你这单生意，我们接了。”
周明哲如释重负，几乎瘫软下去。
沉希转向茶楼众人，开始分派任务，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安排周末出游：
“寒洲，你眼神好（众人内心：……老板你认真的？），负责看路和‘清理’障碍。沐言，你的符纸带够，到时候别关键时刻掉链子，画不出符就用你那张能说会道的嘴感化它们。清月，保护好你哥（指清欢）和我们的‘金主’（指周明哲）。如梦，你压阵，看着点，别让某些人（意有所指地‘瞥’向寒洲）把人家祖宅也给拆了，我们赔不起。”
寒洲没什么表示，只是将手中的《古代机关术》合上，放回了怀里。
沐言赶紧检查自己的符袋，嘴里念念有词地复习着各种口诀。
清月兴奋地摩挲着「汐月」的剑柄，已经开始期待晚上的“加餐”了。
如梦温柔地对周明哲说：“周先生，请稍坐片刻，我们去准备些东西。”
沉希安排完毕，端起茶杯，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提醒所有人：
“记住，这世上最可怕的，往往不是妖魔鬼怪。周家祖宅……恐怕藏着比鬼更‘吃人’的东西呢。”
茶楼外，雨越下越大。浮生茶楼的招牌在雨幕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只窥视着人间悲欢的盲眼。新的冒险，即将在这潮湿的夜晚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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