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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灵魂

夜临晓

放长假的时候,去探望一下住在同一个小区的祖父和祖母是惯例。

在我还小的时候,祖父和祖母相比较现在会严厉不少。尤其是祖父,小时候没少训斥过我。反观现在,两人已经变得足够和蔼可亲,踏入他们家门时可以不用那般拘谨。

进门第一件事,是趴在墙上审视一番空调开关,确认他们有开空调。祖父和祖母什么都好,就是这股子没来由的【节省】思想实在没有必要。有时会出现祖母蹲坐在风扇旁边吃冰棍,而空调始终不打开的滑稽局面。

很难想象,两个老人顶着外面如此高的气温,闷在不算透风的屋子里,身体怎么会受的了。而母亲每因此事批评他们俩时,祖母总会尖酸地回答:“你放心好嘞,我身体有什么问题自己会解决的,不会麻烦你们。”

祖母喊这话时我就双手插着兜杵在门口。上了年纪的人脾气会愈加古怪,我能理解———换个角度想,这更像是刻在我们家族骨子里的坚韧,永远受不了他人的怜悯,包括我也是一样。而我也不免会联想到,如果我老了会不会变成这样。

【说不定没有老去的那天】。我无所谓地在心里默默笑了几声。

祖母说出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时,祖父也只在一旁陪笑。祖父很爱祖母,他在祖母的身边任由她使性子,包容了她一辈子。

“孩子她爸...最近没联系?”祖母招呼母亲凑到她耳边说话,但音量却正好能让在场的人全都听到。

“别提她了,婚都离了。”

母亲如是回答。

在我12岁左右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就离婚了。

...

七月的阳光毒辣地蛰人,即使是来往于没隔多远的两幢楼之间,我和母亲也要走地下室。

我按下电梯按钮。在等待电梯停靠的功夫,身旁的母亲不明所以地盯着我。

余光早已察觉到她的注视,只是我选择装作若无其事,不愿与她直视。人与人的眼神交流是直击心灵的,我并不打算让任何人看穿我的内心。

“你不打算去修剪一下头发吗?”

母亲伸手捋了捋我的头发。

我的头发在女生里长度中等偏长,正好有一部分披挂在肩膀上。长期没有去修剪头发,使得我的颅顶和侧脸处的发丝时常翘起碎发,被母亲说起来就是【邋里邋遢的】。

“不去。”

把母亲的手拿开,毅然拒绝了这个已经拒绝无数次的事情。我讨厌别人乱碰我的头发。

电梯门在面前打开。

“在学校里谈恋爱了?”

母亲的后一句话和前一句话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我不清楚她是如何生出该种疑问的。

“不可能。”

从句式上来看,我答非所问。从语意上来看,我把否认,不解和不屑投注于这三个字。恋爱这种事情,一旦被问起时有片刻迟疑,等同于肯定了对方的说法。

“哦。”

母亲终于回归沉默。

在母亲转过头的一瞬间,我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从哪一天起,母亲的身影不再足以让我抬头仰视,而是像这样需我低头俯瞰。

抱歉母亲,其实我的话里有谎言的成分。

...

到了暑假最后几天,母亲走进书房,对着看手机的我提醒道:“作业写完了?”

“对。”

“那行。”

小学的时候,母亲还会在这种时间亲自确认我的作业是否完成。而现在母亲很少过问我学业上的事情,最多就是像这样随口提起一嘴,不管得到什么回答都不会有太大反应。

比以前好些。

“今天去修个头发吧,快开学了。”

母亲言语中的逻辑始终混乱不堪,在我看来毫无关系的事情能这样被她联系在一起。暑假里每周她都至少和我提这这个事情4次,而我每一次都极其厌烦。

今天,从她口中听到这番话时,我异常平静。我锤了锤久坐后稍有酸胀的腰部,给出了回答。

“行。”

母亲笑着离开了书房的门边,步子比前几周轻盈许多。

我把书房窗户上的百叶窗拉开一个小角度,眯着眼观望外面的天气。水泥地板上都反射着令人不适的光泽。

还是等傍晚再去吧。

等太阳几近落山,我迎着黄昏走去街道附近的理发店。落日的余温营造了气压差,气压差产生了一丝丝微风,吹动着我凌乱的头发,刘海遮挡住了视线。我拨开面前的刘海,叹口气,接着走出小区大门。我仍排斥对自己的发型做出改变———我不希望自己如今的生活有任何新的变化。

母亲劝我来修剪头发用了很多说辞,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剪完看着清爽一点】【头发太乱不好打理】。此刻我在心里反复品味这些字眼,没有产生想象中的厌烦,于是就当作是我认可了她的说法,当作我已不再排斥。

理发师作为专业的工作者,他的职责是让客人走向【时尚】和【美丽】,因此他的职业操守自然不允许他只是帮客人修去碎发这么简单。我坐在理发店的椅子上,不去注视镜子当中的自己,也不向理发师提意见,将一切托付给他。不管结果如何,结帐时总要向付出劳动力的理发师说句谢谢。

回到家中,我关门的声音一响起,母亲便迎到门口,微笑着看了我几眼,又回到厨房做晚饭。

临行前,我和母亲说过,不要对我的头发作出评价,就当作我没有去过。这样就好像我的生活仍未改变一样。

...

今天第一次观摩到自己的正脸,是临睡前,在家里的镜子中看到了新发型。

很漂亮。但这不是我。不久前看上去阴沉幽怨的人正站在镜子前,注视着现在这个看上去精神抖擞的漂亮姑娘。

那不再是我自己了。我用指尖轻碰自己的脸,然后又轻碰了下镜子中脸部的同一位置。

如我所说,人们喜欢做表面功夫,用外表的光鲜去掩盖一切黑暗。一个人的精神是由内而外的,用外表的改变去塑造一个人还充满活力的假象,病态至极。

平静地过了一天的我,现在开始心浮气躁,索性比平时早睡了两个钟头。

“反正也没人会觉得我有多大变化,随他去了。”

我自言自语道。

拿起床头柜上摆着的瑞士军刀,我挑起较小的那片刀刃,对着自己的手腕放了上去。淡黄色的台灯照射在刀刃的侧面,随着我的手越来越低,它表面散播的光泽不断变换着角度。直到刀刃彻底搁在我手腕最明显的一条血管上,直到我感受到了刀片寒冰的触感,我的身体也没做出任何反抗。

我安心地将小刀放回,仰卧在床上。求生本能的迟钝,意味着我对生命的态度没有改变;而母亲会允许我将刀长期置于床头,也意味着无人知晓我的态度。

那就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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