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如果能充满生机,活力四射地蹦跶在路上,就算他再怎样乐观豁达,内心终究是怕死的。
当然了,我并不是想嘲讽人们对死亡的畏惧,只是陈述一下我认定的一个事实。人生在世,有乐事也有哀事,有欢乐也有悲伤,而死亡,则在这乱石丛生的人生路尽头挂起显眼的灯牌。人人都知道自己的结局是死亡,纵使百般不愿,也必然会穿过灯牌下的门廊,道出一声再见。
死亡的无情,可以毅然拦在一切欢愉面前,也可以替人终结万分的苦痛,为生命划上一个既定的终点。
正因人们畏惧着死亡,所以才有【美好】一说。因为生命有限,所能看见的和所能听见的事物也有了最大限定,所以人们才会歌颂世界的美好,用心去感受人生旷野中的每一束鲜花,生怕自己某天闭上眼睛就再无睁开之日;因为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在死亡到来之前还有诸多心愿和梦想没有实现,所以他们甘心为自己那有限的未来付出巨大的努力,哪怕那是痛苦的也能满不在乎。
在这里,我要纠正一个误解———不怕死并不意味着一心求死。求死的人即是一只往人脚底跑的蚂蚁,目的就是祈求那人落脚时能结束自己的生命;不怕死的人则是一只在被踩到前会急忙闪躲开,随后爬上那人的身体,即使会被人用手捏碎也要予以其最狠的回击的蚂蚁。
求死的人表现得羸弱,不怕死的人显得恐怖。】
而我,正是一个不怕死的人。
这份自我介绍没有向任何陈述过,也无法和任何人提起。
【.........................】
空阔而闷热的过道暂时只有脚步声。
“晓薇,早上好,今天也来的很早啊。”
高中的第一个学年,我的人际关系网里添加了几副新面孔,她们都十分友好,现在正和我打招呼。
“早上好,我没什么事就早点过来了。”
教学楼的走廊里,朝霞伴着人影交相映射在墙壁上。而随着一片云朵遮蔽了地平线上的太阳,整个连廊恢复了其原本的灰色。
来往的学生们,或跟身旁的好友谈论关于爱情之类的话题,或虽形单影只,但步伐轻盈,浑身散发着朝气。我想,在这些旁人当中,我认识的也好,不认识的也好,根本想不到我以何种情感和心态在看待她们...
我回想起,幼儿园时,老师不经意间的一句话。那会我在纸上绘着一片粗糙的彩虹,由于对颜色的概念尚且模糊,拿起灰色蜡笔就要往上涂画。老师拦住我,轻声指导我道:“画彩虹不能用灰色哦。”
最后,几乎所有蜡笔都短了一截,蜡笔盒里只剩灰色蜡笔还是长长一根。
现在的我当然明白,彩虹上不会有灰色。眼前挂着笑脸的学生们就好比是彩虹,或是构成了彩虹的无数色彩,她们从里到外处处年轻。我则已是一片死寂的暗灰,在此处只有违和感。
我揉了揉没有梳过的头发,应该是让它又乱了几分。毕竟不怕死的人,怎么会在乎自己的形象好坏呢。
我在走廊找到自己的教室,做回位子上。
“明天就是暑假了,祝大家假期愉快,也不要忘了按时完成作业。”
老师讲完最后一句嘱托,台下掌声雷动,然后所有人都开始整理东西。
鼓掌的人也包括我。即使是不怕死的人,对假期的期待仍不比其他人少,只是期待的原因大概不尽相同。假期对我而言,是一段可以自己选择的空闲。在这无聊的生命中,我作为还未褪去身份的学生,在学校里是无法让这份无聊表现在身上的,唯独假日里才有绝对的片刻闲暇。
我提起比他人瘪许多的肩包,望着窗外等待教室内的人群散去。相较于今天刚来学校的时候,太阳已经升高了不少。
等再回到这学校的那天,我就不坐在这间教室了。好消息是这里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高二和高一,感觉没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更麻烦点罢了...
在校门口的马路边乘上回家的巴士,车上还有几个同校的同学。我看着她们结伴的背影,生搬地效仿她们的表情蠕动我的面部肌肉,却怎么也挤不出那样的笑脸。
不怕死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