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12月31日,深夜的马尔福庄园地下石室,浓绿的火焰在壁龛里静静燃烧,将粗糙的石墙映得如同浸在墨绿深潭。石缝里渗着经年不散的潮气,混着蛇鳞特有的冷腻腥气,还有一股新鲜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黏在鼻腔里挥之不去。
我蜷缩在母亲贝拉特里克斯汗湿的腹间,意识清醒得可怕。
作为一个裹着婴儿躯体的成年灵魂,我能清晰感知到她每一次撕裂般的喘息——胸腔剧烈起伏时带动的肌肉痉挛,牙齿咬碎丝绸枕巾的细微声响,还有那声压抑到极致、几乎破音的痛呼,震得我耳膜发颤。这具身体太过弱小,骨骼软得像泡发的海绵,连抬一下手指都要耗尽全身力气,可脑海里却清晰回放着1998年实验室爆炸的最后一幕:刺眼的白光,仪器碎裂的轰鸣,还有那句没来得及说完的实验数据。
“再用力。”
伏地魔的声音从石床尽头传来,低沉得像钝刀划过湿木,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费力地转动眼珠,透过母亲汗湿的发丝缝隙望去,看见他黑袍曳地,衣摆随着石室里的气流微微鼓动,仿佛蛰伏的巨兽。他就站在那里,身影被绿火衬得愈发颀长,血红的瞳仁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死死盯着我即将降生的地方。
产婆的低吟、贝拉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纳吉尼在角落里游动的沙沙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终于,在一阵剧烈的挤压感中,我被硬生生推离了温暖的巢穴——冰冷的空气瞬间裹住皮肤,带着石室内特有的阴寒,刺激得喉咙发痒,一股生理性的啼哭险些冲出口。
但我死死掐断了它。
来自未来的记忆告诉我,在这群人面前,哭意味着暴露、弱点,意味着被当成实验品反复研究。我咬紧还未长牙的牙龈,硬生生将那声啼哭咽回喉咙,只发出一声极轻的、像小猫哼唧似的气音。随即,我猛地睁大眼,适应着这具身体的视觉极限。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纳吉尼悬垂的蛇颈。那布满暗金色纹路的鳞片在绿火下泛着冷光,它吐着分叉的信子,冰凉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瞳孔缩成两道细长的黑缝,发出低低的嘶嘶声:“活。”
那声音带着蛇类特有的黏腻,却奇异地透着一丝确认的意味。
伏地魔俯身靠近,黑袍上的褶皱扫过我的脸颊,带着一股陈旧的、类似尘埃与黑魔法的气息。他指尖沾了母亲尚未干涸的血,冰凉的触感落在我赤裸的左肩,瞬间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又像被滚烫的烙铁按压。我浑身绷紧,却死死攥住身下的丝绒裹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裹毯是深黑色的,绣着暗金色的蛇形花纹,边缘还带着未散尽的、来自阳光的暖意,大概是刚从楼上取来的。
我能清晰感觉到,一缕阴冷的、带着强烈执念的灵魂碎片,顺着那道血痕钻进我的体内,与我的灵魂紧紧缠绕。那道蛇形符文在皮肤上慢慢凝实,最后变成一个淡红色的印记,像一枚精致的烙印。这是他的锚,也是我的锁链——从此我若死,他主魂即刻便知;他若亡,我胸口会像被锥进冰楔,永世不得安宁。原著里,他对任何魂器都未曾这般谨慎,未曾亲自以血为引、以魂为锁,偏偏对我破了例。
“Cassiopeia·Nocturnelle·Slytherin。”
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每个音节都被他细细品尝,带着一种近乎迷恋的郑重。“卡西奥佩娅·露娜瑞丝·斯莱特林。天后的冠冕,夜之柔光,终将在蛇祖的暗影里执掌命运。”
贝拉的呼吸渐渐平稳,她挣扎着伸出手,苍白的手指颤抖着,想要触碰我。她的指甲涂着深紫色的蔻丹,指尖还沾着些许血迹,却在离我还有寸许时,被伏地魔先一步拦住。
他小心翼翼地将我从石床上抱起,动作生涩得可笑——大概是从未抱过如此弱小的生命,手臂僵硬得像块石头,却又控制着力道,极轻极轻,仿佛我是一触即碎的玻璃。我被他搂在怀里,能闻到他黑袍上淡淡的檀香(大概是为了掩盖黑魔法的阴翳特意熏的),能感觉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透过那层薄薄的衣料,我清晰看见他血红的瞳仁深处,闪过一丝极淡、极快的涟漪——那不是对权力的贪婪,不是对杀戮的渴望,而是一种近似温柔的、属于立遗嘱者的郑重。
他在确认他的遗产,确认他最隐秘的退路。
【倒计时:11年4个月——哈利·波特入学霍格沃茨】
一行冰冷的灰字突兀地浮现在视网膜边缘,没有系统提示音,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有数字在静静跳动,带着不容抗拒的宿命感。
我比哈利·波特整整大一岁零两天。1980年7月30日,我降生在这阴暗的石室;1980年7月31日,他将在戈德里克山谷呱呱坠地。时间线像早已铺好的铁轨,轰鸣着向前延伸,而我被牢牢钉在第一节车厢顶,眼睁睁看着命运的车轮滚滚而来,却只能攥紧怀里的丝绒裹毯,感受着左肩符文的余温,还有那道与我纠缠的灵魂碎片,在体内缓缓搏动。
石室里的绿火依旧燃烧,纳吉尼的嘶嘶声渐渐低了下去,贝拉的呼吸变得悠长。伏地魔抱着我的手臂微微收紧,我能感觉到他指尖的薄茧(大概是常年握着魔杖留下的),还有那抹一闪而逝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
这是我的诞辰,在阴暗潮湿的石室里,在黑魔王的注视下,在命运的倒计时中,带着斯莱特林的血脉与一身枷锁秘密,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