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河码头的晚风渐浓，带着槐花香的凉意裹住三人的身影。外婆抱着铁皮盒的手臂越收越紧，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盒盖的锈迹，仿佛要透过冰冷的金属，触到信笺里未凉的温度。林晚扶着外婆往家走，陈爷爷跟在身后，脚步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回到家中，外婆将铁皮盒轻轻放在八仙桌上，借着台灯的暖光，小心翼翼地打开。除了那枚磨得光滑的弹壳和泛黄的合影，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信笺静静躺在盒底，最上面的一封，信封边角微微磨损，落款处“明远”二字的笔迹遒劲有力，却在末尾微微顿了一下，像是藏着未说完的话。
“这是他……最后写的那封信？”外婆的声音带着颤音，指尖刚碰到信封，就像被烫到一般缩了回去，眼眶却瞬间红得更厉害。林晚记得陈爷爷说过，这封信是外公牺牲前趴在战壕里写的，还没来得及寄出，就随着手帕一起托付给了陈爷爷。
陈爷爷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叹了口气：“是这封。当年整理明远的遗物时，我在他贴身的衣兜里发现的，和手帕叠在一起，被鲜血浸了一角，我后来小心翼翼烘干了，一直存放在铁盒里。”
外婆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拆开信封。信纸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清外公熟悉的笔锋。信里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只有琐碎的牵挂：“安妹，望河码头的槐花该开了吧？记得小时候，你总爱摘一串戴在发间，笑起来比槐花还甜。战场的日子很苦，可每次摸到你绣的手帕，就像摸到了你的手，心里就暖了。等战争结束，我要带你去看北京的天安门，去逛你念叨了好久的庙会，还要在槐树下给你刻一块木牌，写上‘远安相守’……”
读到这里，外婆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林晚也红了眼眶，她从未见过外公，却从这字里行间，感受到了他对外婆深沉的爱意。
“等等……”外婆忽然停住，手指指着信纸的末尾，“这里……好像有字？”
林晚凑近一看，只见信纸最后一行的下方，有一片淡淡的印记，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因为纸张磨损，字迹模糊不清。“好像是个地址？”林晚仔细辨认着，“看起来像是……‘望河巷37号，老槐树旁’？”
陈爷爷也凑了过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对，是望河巷37号！我想起来了，当年明远跟我提过，他小时候住在望河巷，家门口就有一棵老槐树，和码头的这棵很像。他说，等退伍了，要在老槐树下盖一间小房子，和你安度晚年。”
“望河巷37号……”外婆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迷茫，“我怎么不记得这个地方？当年我送他走的时候，他说家住望河码头附近，可我从来没去过望河巷。”
林晚心里一动：“外婆，会不会是外公后来搬了家，或者这是他想给你准备的惊喜？”
陈爷爷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明远心思细，总爱藏着小秘密。他当年负伤后，曾跟我说过，等回家了，要带安妹去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地方’，现在看来，说不定就是望河巷37号。”
外婆小心翼翼地将信笺折好，放回铁皮盒里，眼神却变得坚定起来：“明天，我们去望河巷看看吧。我想知道，他心里藏着的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台灯的光晕洒在铁皮盒上，弹壳与信笺相映，仿佛在诉说着烽火岁月里未完成的约定。林晚看着外婆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忽然觉得，这封未寄之信里的秘密，或许不仅是一个地址，更是外公跨越生死的牵挂，是他留给外婆最后的念想。而望河巷37号的老槐树下，说不定正藏着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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