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轻霜过后,秋意愈发浓重,院角新栽的菊苗已抽出细弱的枝桠,翠叶上常凝着薄薄的白霜,待日头升起,便化作细碎的水珠,顺着叶脉轻轻滑落。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得檐下的灯笼轻轻晃动,光影在青石板上忽明忽暗,添了几分清寂。
苏晚披了件厚些的素色披风,站在院门口眺望,天际掠过一行归雁,排着整齐的队列往南飞去,鸣叫声清越,渐渐消失在远方的云层里。她抬手拢了拢披风,指尖触到微凉的布料,眼底漫开淡淡的怅然——这般雁南归的时节,总让人忍不住念起些遥远的光景。
“在看什么?”陆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暖意,他递过一杯温热的姜枣茶,指尖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驱散了些许凉意,“晨间风大,仔细着凉。”
苏晚接过茶盏,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她抿了一口,甜润中带着淡淡的姜香,格外熨帖。“看归雁呢,每年这个时候,雁就该往南去了。”她轻声说道,转头看向陆屿,他身上穿了件月白色的长衫,领口缀着简单的素纹,晨光落在他发间,竟染了几分温柔的暖意。
陆屿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天际,归雁的身影早已不见,只剩澄澈的蓝天,飘着几缕轻云。“等来年开春,它们便会再飞回来。”他轻声道,抬手拂去她发间沾着的细碎霜粒,动作轻柔,“昨儿个去镇上,见书铺新到了些话本,挑了两本你爱看的,回头闲了便翻来看看。”
苏晚看看。”
苏晚眼底一亮,笑着点头:“倒是许久没看新话本了,正好白日里没事,能打发些时光。”两人并肩走回院中,三花猫正蜷在石桌上晒太阳,见他们回来,懒洋洋地抬了抬爪子,喉咙里发出轻柔的呼噜声,又沉沉睡去。
白日里的阳光格外温和,驱散了晨间的凉意。苏晚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翻看话本,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油墨的清香混着窗外飘来的草木气息,格外舒心。陆屿坐在一旁的案前,研墨提笔,似是在写些什么,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与偶尔传来的鸟鸣相和,时光过得缓慢而静谧。
偶尔苏晚看到有趣的段落,便轻声念给陆屿听,他停下笔侧耳倾听,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待她念完,便顺着话中的情节聊上几句,言语间满是默契。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在光影里缓缓浮动,透着岁月静好的模样。
临近傍晚,风渐渐起了,吹得院中的枝叶轻轻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陆屿收起纸笔,走到窗边,见天际染着淡淡的橘红,夕阳正缓缓沉落,便笑着对苏晚说:“今儿个天色好,晚些许是能看到晚霞,咱们去河边走走吧。”
苏晚放下话本,欣然应允。两人换了稍厚些的衣物,并肩往河边走去。秋日的河岸褪去了盛夏的繁盛,草木渐渐染上枯黄,却别有一番清致。河水缓缓流淌,水面泛着粼粼的波光,映着天边渐渐浓重的霞光,橘红、浅粉、淡紫交织在一起,绚烂又温柔。
岸边的芦苇长得茂密,芦花随风轻轻飘荡,像漫天飞舞的白絮。苏晚伸手拂过柔软的芦花,指尖沾了些细碎的绒毛,她笑着抬手,让风将绒毛吹走,看着它们在霞光中渐渐远去。陆屿站在她身旁,静静看着她的模样,眼底满是温柔,偶尔抬手替她拢好被风吹乱的发丝。
“小时候外婆常带我校河边看晚霞,说晚霞红得像胭脂,是天姑娘涂了脂粉呢。”苏晚轻声说着,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怀念,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河水,“那时候总觉得,晚霞是世上最好看的景致,如今看来,倒是依旧这般动人。”
“往后每一个有晚霞的日子,我都陪你来看。”陆屿轻声道,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不管是春日的繁花,夏日的蝉鸣,秋日的晚霞,冬日的落雪,岁岁四季,我都陪着你。”
苏晚转头望他,晚霞的光芒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眼底的情意真切而深沉,让她心头一暖,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嘴角漾着浅浅的笑意:“好,岁岁四季,皆与君伴。”
两人并肩站在河边,望着天边的晚霞渐渐褪去,夜色悄悄漫上来,星星开始在天际闪烁,温柔的光芒洒在河面上,泛着细碎的银光。风带着凉意吹来,却因身旁人的陪伴,只觉得惬意自在。
往回走时,夜色已浓,巷子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静谧。两人并肩而行,脚步声轻缓,彼此的掌心相握,暖意交织。三花猫不知何时跟了上来,轻轻蹭着两人的裤脚,尾巴在夜色中轻轻晃动。
回到小院,陆屿点亮了檐下的灯笼,柔和的光芒驱散了夜色的清冷。灶膛里重新燃起火苗,煮上一锅温热的汤羹,香气渐渐漫开,萦绕在小院里。两人坐在石桌前,喝着温热的汤羹,听着窗外的风声,偶尔低声交谈几句,话语细碎,却满是暖意。
夜色渐深,风渐渐停了,院中的草木静静伫立,披着淡淡的月光。灯笼的光芒柔和,映着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岁月安稳,情意绵长。这般平淡的烟火日常,没有轰轰烈烈的波澜,却有着细水长流的温柔,岁岁年年,皆是这般静好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