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聊天室的界面像块浸在墨里的绒布，只有一行行白色文字在上面跳动，带着无声的惊惶。
孤狼：小祖宗什么时候回来啊？有点想念她在的时候。
黑鸦：想念？你是想念她把我们耍得团团转的日子吧。
毒蛇：不管怎么说，她在的时候，这个圈子有趣多了。
孤狼：有趣？她在的时候，我们十个里面九个睡不着觉。
夜影：可她是警方的人啊。
黑鸦：警方的人？呵，你见过警方的人能在三天内让五个国际通缉犯互相出卖的吗？
毒蛇：那是小祖宗的本事。她玩心理战，比犯罪心理博士还厉害。
孤狼：听说她这次出去十六年。
夜影：回来的第一件事，会不会就是找我们‘叙旧’？
屏幕暗了几秒，像是被这句话冻住了。接着，新的头像接连亮起，密密麻麻挤了一屏幕。
灰鼠：叙旧？我宁愿去自首。当年她拿着我藏赃款的地图碎片，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我到现在都做噩梦。
鹰眼：+1。四岁！她才四岁！坐在审讯室的儿童椅上，指着我同伙的照片说“他左胳膊有块月牙形的疤”，那疤连他妈都不知道！
老猫：你们那算什么？我兄弟跟她打赌，说能在她眼皮底下运走一批货。结果货刚装上车，就看见她抱着个兔子玩偶，蹲在驾驶室顶上啃苹果，说“叔叔，你轮胎漏气了哦”。
冰锥：所以她到底是江家还是苏家的？江家五百年警界根基，苏家五千年世家底蕴，这俩凑一块儿，生出来的不是菩萨就是阎王。
乌鸦：管她哪家的，反正不是我们能惹的。听说她这次回来，直接挂了一级警督，比她爸当年升得还快。
疯狗：一级警督？二十一岁？这是要把我们这群老骨头赶尽杀绝啊。
白鸽：我已经转行了，开了家花店，营业执照挂墙上，每天给派出所送两束康乃馨，求个平安。
灰熊：我在乡下养牛羊，方圆十里没信号，就怕她突然找过来。
魅影：你们有没有觉得，她这次回来，肯定要搞点大动静？
毒蝎：大动静？只要别搞到我头上就行。当年她把我藏在瑞士银行的账户密码念出来时，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她查不到的事。
暗影：说起来，她长得是真可爱，娃娃脸，大眼睛，像年画里的福娃娃。要不是知道她的手段，我都想给她塞块糖。
孤狼：塞糖？你是想让她用糖纸给你写逮捕令吗？
聊天室里爆发出一片虚拟的“笑声”，但那笑声里藏着的，全是后怕。最后，黑鸦敲下一行字，像句总结。
黑鸦：都安分点吧。小祖宗回来了，这圈子，该清算了。
机场到达大厅的长椅旁，江念安正坐在自己的银色行李箱上晃腿。
她穿着件oversize的黑色卫衣，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左手缩进袖子里，却藏不住腕间翡翠手镯的温润光泽，随着动作轻轻磕碰，发出细碎的“叮”声；右手露在外面，三条细金链缠在腕间，阳光透过玻璃照过来，金粉似的落在链节上。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个加密聊天室，她指尖划过“可爱”“福娃娃”几个词，嘴角偷偷勾起个弧度。十六年没回来，这群人倒是没怎么变，还是这么不经吓。
“念念，东西都齐了？”妈妈的二哥江承宇的电话打了进来，背景音里有汽车鸣笛，“我快到机场停车场了，变声器和假发都给你放副驾了，记得换上。”
“知道啦二叔。”江念安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那个‘副队长’真那么嚣张？”
“可不是嘛，”江承宇低笑，“政工科张副局的女儿，叫张莉，刚毕业就仗着她爸的势，在特殊案件组宣称自己是‘副队长’，天天指挥林野跑腿，顾衍脾气好，没跟她计较。”
“有意思。”江念安眼睛亮了，“我这就过去，保证给她个‘惊喜’。”
挂了电话，她拖着行李箱拐进洗手间。十分钟后，一个“少年”从里面走出来——寸头假发贴得服帖，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宽松的黑色工装裤配马丁靴，把原本娇小的身形衬得挺拔了些。她对着镜子试了试变声器，声音低沉沙哑，像变声期的少年。
“不错。”江念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头，抬手理了理袖口，确保翡翠手镯完全藏在袖子里，只留一点金链的尾端蹭着布料。
特殊案件组的办公室在警局三楼最里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
“林野！我让你买的冰美式呢？凉了怎么喝！”一个穿着警服的女生双手叉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肩章是见习警员的标识，语气却比队长还横。
“来了来了！”林野，二十五岁，组里最活泼的组员，抱着三杯咖啡跑进来，额头上全是汗，“张姐，这可是我跑了三条街买的，绝对冰！”
张莉瞥了眼咖啡杯，没接，反而指着桌上的文件：“昨天的卷宗怎么还没整理好？顾队说了让你下班前给我，你想偷懒？”
“不是啊张姐，”林野苦着脸，“那是十年前的悬案卷宗，顾队让我核对物证编号，工程量太大了……”
“那是你的事！”张莉打断他，“我可是副队长，指挥你做点事怎么了？”
“张莉。”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顾衍抱着一摞资料走进来，二十七岁，特殊案件组队长，眉眼干净，气质沉稳，“林野还有现场报告要写，卷宗我来整理吧。”
“顾队！”张莉立刻换了副表情，语气软下来，“怎么能让你动手呢？还是让林野……”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众人抬头，只见一个“少年”站在门口，黑色工装裤，马丁靴，口罩遮脸，只露出双眼睛，亮得有点惊人。
“你是？”顾衍放下资料，温和地问。
“新调任的科长，江念安。”“少年”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变声器特有的机械感。他抬手晃了晃手里的调任文件，袖口滑落一点，露出半截细金链，在灯光下闪了下。
“科长？”张莉愣了，上下打量着他，“没听说要调科长来啊……你多大了？成年了吗？”
江念安没理她，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将文件拍在桌上：“江承宇局长是我二叔，需要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确认吗？”
提到江承宇，张莉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江局长是局里的一把手，她爸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的。
“不、不用了。”张莉讪讪地说，心里却犯嘀咕——这科长看着也太年轻了，还戴着口罩，神神秘秘的。
这时，沈清和，二十七岁，法医博士，抱着个装着标本的玻璃罐从解剖室回来，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江念安的袖口：“这位是？”
“新科长，江念安。”顾衍介绍道，目光在“少年”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这双眼睛很亮，像有光在里面跳，不像传闻中那位手段狠厉的“小祖宗”。
江念安冲他点了点头，变声器发出的声音依旧沙哑：“沈法医，久仰。”
“不敢当。”沈清和微微颔首，低头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这“少年”的站姿很特别，看似随意，实则重心稳得像练过，不像是普通的文职人员。
林野凑过来，一脸好奇：“江科长，你这口罩……是感冒了？”
“嗯。”江念安含糊应着，目光扫过办公室，最后落在张莉身上，“听说组里有位‘副队长’？”
张莉立刻挺直腰板，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是我，科长。我爸是政工科张副局，我在组里帮顾队分担工作，大家都叫我张副队。”
“哦？”江念安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特殊案件组的编制里，没有副队长这个职位，你不知道？”
张莉的脸瞬间僵了：“我……我是大家默认的……”
“警局不是过家家，没有‘默认’的职位。”江念安走到她面前，虽然身形比张莉矮了点，气场却压得人喘不过气，“你的见习期还没过，先把基础的笔录学明白再说吧。”
张莉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想反驳，却对上“少年”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面像淬了冰，吓得她把话咽了回去。
顾衍看不过去，打圆场：“江科长刚到，先熟悉下环境吧。林野，带江科长去办公室。”
“好嘞！”林野赶紧打岔，“江科长，你的办公室在里面套间，顾队特意让人收拾过的，还放了盆绿萝，据说能防辐射……”
江念安跟着林野往里走，路过顾衍身边时，对方突然低声说：“口罩戴久了闷，组里有备用的一次性口罩，需要的话跟我说。”
她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眼顾衍——他眼里没有探究，只有纯粹的关心，像春日里的风，温和得让人舒服。
“谢了。”江念安用变声器应了句，快步走进套间。
关上门的瞬间，她摘下口罩，长舒一口气。对着镜子扯了扯假发，露出那张娃娃脸，眼睛弯成了月牙。
“副队长？”她拿起桌上的绿萝，指尖戳了戳叶子，“这戏还挺有意思。”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念安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是机场工作人员给的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晃了晃手腕，翡翠手镯在袖子里轻轻碰撞。
小祖宗回来了，还是以这么好玩的方式。
接下来，该看看这位“副队长”还能闹出什么花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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