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古刀的寒光距青铜铃铛只有寸许时,张起灵的手腕突然顿住。那铃铛嗡鸣骤响,竟迸出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波,将古刀震得微微偏斜。我趁机扑过去,指尖刚触到铃铛的边缘,就被烫得猛地缩回手——铃铛表面竟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人皮肉发痛。
“它在认主!”三叔惊呼,“白袍人想让铃铛认他为主,到时候所有发丝都会听他号令!”
石堆后的白袍人笑得愈发癫狂,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胡乱指点,仿佛在操控无形的丝线:“吴邪!你以为凭你那点血脉,就能压得住这千年灵物?它本就该属于我!”
话音未落,那些撞向落石的发丝突然调转方向,像白蛇般腾空而起,朝着悬浮的铃铛游弋。最前端的发丝已触到铃铛,发出“滋啦”的灼烧声,却像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丝毫不退。
张起灵眼神一凛,古刀横扫,将靠近的发丝斩成数段。绿色的汁液溅在地上,腐蚀出点点深坑。“吴邪,接住!”他突然解下腰间的陨玉佩,朝着我掷来。
那玉佩温润冰凉,入手时竟让躁动的铃铛微微一颤。我恍然大悟,将玉佩贴在铃铛上,灼热感瞬间消退,嗡鸣声也低了下去,像是被安抚的兽。
“陨玉能镇邪!”三叔又惊又喜,“快用玉佩裹住铃铛,别让它再受蛊惑!”
我忙解下衣襟,将陨玉与铃铛裹在一起。发丝失去了目标,在空地上焦躁地盘旋,却再不敢靠近。石堆后的白袍人见状,气得用头猛撞石块,发出“咚咚”的闷响,竟像要自毁一般。
“别让他寻死!”三叔喊道,“他知道启动陨玉池的法子,留着他有用!”
我和胖子赶紧绕到石堆后,只见白袍人额角已撞出血来,正红着眼瞪我们。胖子伸手去抓他,却被他一口咬住手腕,疼得胖子嗷嗷叫:“疯狗!这老东西是疯狗!”
我用刀柄猛敲他的后脑,白袍人这才松口,嘴角淌着血,依旧死死瞪着我怀里的包裹:“那铃铛……本就是陨玉池养出来的……你们抢不走……”
“陨玉池到底怎么回事?”我将他反剪双臂捆住,“你启动池子想干什么?”
他突然诡异地笑起来,血沫从嘴角溢出:“启动?不……是献祭……用你们这些带‘麒麟血’的后人献祭,池里的东西才能醒……”
“池里有什么?”三叔追问,声音发紧。
白袍人却不再说话,只是盯着陨玉池的方向,眼神狂热。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池面的绿水不知何时泛起了涟漪,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水底搅动,连岸边的石子都在微微震颤。
“不好!”张起灵突然低喝,“池底的东西被惊动了!”
话音刚落,陨玉池中央猛地涌起一股水柱,足有丈高,水柱顶端竟缠绕着无数白色发丝,像一朵诡异的花。更骇人的是,水柱落下时,池底浮起一具巨大的骨架,看形状像是某种史前巨兽,骨架的骨缝里塞满了发丝,随着水波轻轻摆动,仿佛随时会站起。
“那是……西王母的坐骑‘镇水兽’!”三叔脸色惨白,“传说它守着陨玉池的泉眼,一旦被惊动,会把方圆十里的活物都拖进池里当养料!”
胖子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这他妈是神话故事里的东西吧?”
白袍人突然用力挣动,绳索勒得他脖颈青筋暴起:“它醒了……你们都得死!谁也别想离开!”
池里的镇水兽骨架果然动了,一只骨爪缓缓抬起,带起的水流里卷着发丝,朝着我们这边抓来。张起灵将我推开,古刀直劈骨爪,刀刃与骨头相撞,迸出一串火星。
“往回音洞退!”他喊道,“洞顶有机关,能引山洪淹了池子!”
我们拽着白袍人往回跑,骨爪砸在刚才站立的地方,地面被砸出个大坑,碎石飞溅。胖子跑得急,差点被白袍人绊倒,回头就骂:“老东西,再折腾我把你扔给那骨架当点心!”
白袍人却笑得更疯:“它饿了三千年……正等着你们这样的‘细粮’……”
退回回音洞时,镇水兽的骨架已爬出陨玉池,每走一步都让地面震动。那些白色发丝从骨缝里不断涌出,在它身后织成一张巨网,堵住了我们后退的路。
“快找机关!”三叔在洞壁上摸索,手指划过湿漉漉的岩石,“张小哥说在洞顶,找找有没有凸起的石块!”
我举着火折子四处查看,火光在洞顶投下晃动的阴影,突然发现一块方形的岩石比周围高出半寸,边缘还有人工凿刻的痕迹。“在这!”
胖子跳起来去按,却被一股力量弹开——那石块竟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纹丝不动。
“用陨玉!”张起灵喊道,“把玉佩贴上去!”
我赶紧掏出陨玉佩,按在方形石块上。玉佩与岩石相触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石块竟缓缓下沉。洞顶传来“咔咔”的转动声,无数水珠从石缝里渗出,很快就连成水线,顺着洞壁往下淌。
“快!水要来了!”三叔拽着我们往洞深处退,“山洪一到,管它什么镇水兽,都得被冲回池里!”
身后的水声越来越响,起初是涓涓细流,很快就成了奔腾的洪流,裹挟着泥沙与碎石,朝着洞口涌去。镇水兽的骨架刚追到洞口,就被洪流迎面撞上,庞大的身躯在水里翻滚,骨缝里的发丝被冲得七零八落,渐渐失去了踪影。
我们在洞深处看着洪水漫过洞口,白袍人的狂笑声被水声吞没,终于变成了绝望的呜咽。三叔踢了他一脚:“现在知道怕了?”
他瘫在地上,望着洞外浑浊的洪流,嘴唇哆嗦着:“完了……泉眼被冲毁……西王母的长生术……彻底完了……”
洪流渐渐平息时,洞外的天空已泛起鱼肚白。我们押着白袍人走出回音洞,陨玉池的绿水已变得浑浊,镇水兽的骨架被冲回池底,只露出几节弯曲的肋骨,像沉在水底的枯枝。
胖子瘫坐在岸边,望着东方的朝霞,突然笑起来:“妈的,折腾了一整夜,总算能喘口气了。”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包裹,陨玉佩隔着布料传来温润的触感,青铜铃铛安静地伏在里面,再无躁动。远处的山林里传来鸟鸣,清脆得像碎玉落盘,是天亮了。
张起灵站在崖边,望着初升的太阳,古刀上的水珠顺着刀刃滚落,在晨光里折射出一道小小的彩虹。我知道,这一夜的惊魂未定终会过去,但陨玉池底的秘密,白袍人嘴里的“献祭”,还有那具镇水兽骨架,都像埋下的种子,迟早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长出新的藤蔓,缠绕住我们的脚步。
“走了。”三叔拍我的肩膀,“先把这老东西押回去,审审他还有什么没说的。”
我点点头,跟着他们往山外走。脚下的路还很长,带着未解的谜团,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至少此刻,阳光是暖的,身边的人是真的,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