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伤好像加重了……”温穗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眼神涣散无神,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
“我去找大夫!”陶月烁心头一紧,哪里还顾得上上学,转身就往外跑。
“不行!”陶恒一把拉住他,语气坚定,“你好好去学堂,不能耽误功课,我去请大夫。”
“我去吧!”陶钰也上前一步,“我常年做工,腿脚比你们都快!”
“大哥你还有大活儿要干,那可是二钱银子!”陶恒急忙摆手,“看病要花钱,家里本就不宽裕,你得去赚钱。我去就好,大不了下午多赶些工,把耽误的活儿补回来,你们都各忙各的去!”
“三哥,你听二哥的话,快去上学吧。”温穗艰难地抬起头,虚弱地看着陶月烁,眼里满是恳求。
陶月烁纵然万般放心不下,看着温穗请求的模样,再看看二哥坚定的眼神,知道若是不去上学,温穗定是会愧疚的,只好作罢。他深深地看了温穗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院门,那背影满是不舍与牵挂。
“二弟,那你好好照顾她,我去做工了。”陶钰拍了拍陶恒的肩膀,转身拿起工具箱,快步离开了家。
院子里瞬间只剩下陶恒和温穗两人。温穗看着陶恒,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她仰头望着他,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二哥,我站不起来了,还耽误了你们的事……”
陶恒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疼得要命。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礼法规矩了,他小心翼翼地俯身,伸出双臂,直接将温穗打横抱了起来。温穗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慌乱的心跳。
陶恒轻轻将她放在东屋的床上,掖好被角,语气温柔:“你在床上躺着别动,千万别乱动伤口,我这就去给你请大夫。”
不等温穗回话,陶恒转身就飞快地往外跑,脚步急促得几乎要飞起。幸好镇上的王大夫家离得不远,也就一盏茶的路程。
王大夫正在院子里摆弄草药,忽见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差点撞翻他的药篓。他定睛一看,才认出是陶家老二陶恒,不由得愣住了——陶恒在他眼里向来是古井无波的,何时这般慌张过?难道是陶家老大或老三出了什么大事?
“王叔,快跟我走一趟!”陶恒气喘吁吁,一把抓住王大夫的胳膊,语气急切得带着颤抖。
“好好好,你别急,别慌!”王大夫见他这副模样,也不敢耽搁,连忙转身进屋拿起医药箱,“我这就跟你去。”
王大夫家境并不清贫,平日里出诊还有专用的马车和小厮。小厮早已备好马车,两人匆匆坐上马车,朝着陶家的方向赶去。马车轮子滚滚,陶恒坐在车里,双手紧握,心里满是焦灼,只盼着能快点回到家,让大夫好好看看温穗的伤。
马车刚在陶家院外停下,陶恒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扶着王大夫快步走进东屋。
王大夫一进门,目光落在床上躺着的温穗身上,瞬间傻眼了——怎么是个姑娘?他在镇上住了十几年,从未听说陶家有娶亲或纳妾的消息,这丫头是从哪来的?
但看着温穗眉头紧蹙、脸色惨白的痛苦神情,他也顾不得震惊,连忙拉过旁边的板凳坐下,示意陶恒轻轻掀开温穗的裤腿,仔细查看她的伤口。
手指触到温穗红肿的皮肤,王大夫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他抬眼看向陶恒,语气带着几分责备:“这是你们家的丫鬟?就算是丫鬟,再不看重,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折腾啊!平时看你们兄弟三个都是老实本分、好相与的人,怎么对一个丫鬟这般苛刻?”
“王叔,你误会了!”陶恒连忙摆手反驳,语气急切,“这丫头昨天才到我们家,她不是丫鬟,是三弟从人牙子那里救回来的,我们已经认她做弟妹了!”
“哦?原来是这样……”王大夫闻言,神色稍稍缓和,但很快又变得凝重起来。他再次低下头,手指在温穗的脚踝和小腿处轻轻按压,一边按一边仔细观察温穗的神情,“这伤不只是铁链磨的,你们看这里——”
他指着温穗小腿内侧一处不易察觉的淤青,“这姑娘必是长时间跪着,膝盖和小腿承受了过重的压力,才落下的病根。可别以为年轻人跪一跪没事,要是长期这样,再加上伤口感染,很可能会导致骨头坏死!”
他顿了顿,看向陶恒,语气严肃:“老二,你可知道,再晚些送来,这丫头的腿,怕是就要终身残废了!”
“残废?”温穗猛地睁大了眼睛,眼神里满是惊恐,小脸瞬间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她再也忍不住,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难掩内心的悲痛与绝望。
她其实从昨晚到今早,一直感觉腿上传来阵阵刺痛,可一来是怕陶家兄弟担心,二来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以为只是小伤,养养就好了,所以一直没好意思说。万万没想到,这看似不严重的伤,竟然有可能会导致双腿残疾!
陶恒站在一旁,也是吓得浑身冒冷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们毕竟不是大夫,不懂这些医术常识,一直以为只是脚腕上的皮外伤比较要紧,谁知竟是本末倒置,差点因为自己的疏忽,害了温穗一辈子!他看着温穗悲痛的模样,心里满是愧疚与后怕,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王叔,她的腿还有救吗……”陶恒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肩膀一抖一抖的,看着床上泪眼婆娑的温穗,向来冷静自持的他,竟也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他实在太害怕了——一想到这个才刚刚摆脱苦海、眼里终于有了几分光亮的小姑娘,有可能就此一辈子瘫在床上,那双清澈的杏眼里再也没有半分生机,他就心如刀绞,泪如雨下。长这么大,他从未这般失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