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夏天,梧桐叶筛下细碎的阳光,我在图书馆的角落撞见览青。他捧着一本旧诗集,指尖划过书页的弧度温柔,抬眼时,眼底的光像揉碎的星辰,直直落在我身上——那是我们故事的开篇,他说我像从诗里走出来的人,我偷偷把这句话藏进日记本,以为这就是永远的序章。
高处的站台上,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踝,他说“我们到此为止吧”,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我攥着口袋里那张写满告白的纸条,看着他转身走向人群,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曾经他的目光追着我跑遍整个校园,篮球场上的呐喊、晚自习后的路灯下,那些满是我的画面,终究成了褪色的胶片。
我总爱抱着小说发呆,幻想自己是他生命里独一无二的女主角,有专属的温柔与圆满。可现实却给了我最锋利的一击——他的官宣视频里,她笑靥如花,而我成了他口中“纠缠不休的过去”,成了他和她完美爱情里,那个面目可憎的恶毒女二。
十二岁的夏风里,我撞见他仰头接槐花落的模样,阳光碎在他睫毛上,我的心跳便成了没规律的鼓点。此后六年,他的身影嵌在我所有纯粹的时光里——晨读时他悄悄推过来的热牛奶,晚自习后并肩走在路灯下的剪影,十六岁生日时他说“以后我们要一起去南方看海”的认真。
他是我心底最顽固的根,我以为我们会是彼此生命里永远的底色。可现实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灭了所有憧憬。当他站在初秋的风里,眼神淡漠得像从未认识过,那句“我们别再联系了”轻得像一片落叶,却砸得我世界轰然崩塌。那个曾把深情藏在眼底的少年,终究亲手剪断了我们所有的牵连。
十六岁的暑假,我们偷偷溜去邻市的海边。他背着我蹚过微凉的海水,浪花卷着细沙漫过脚踝,我攥着他的衣角,笑到眼泪都要掉下来。他突然停下,转身将我圈在怀里,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在脸上,他低头在我耳边说:“等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就每年都来这里,看日出,看潮落,看到老。”
那时他的眼神亮得像海上的星,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我以为那就是一辈子的承诺。可如今再想起那片海,只剩咸涩的风,和他早已消散的声音。
秋末的风裹着寒意,卷落满地梧桐叶。他就站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指尖却绷得泛白。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得没有一丝波澜,连看向我的时候,都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疏离。
“我们别再联系了。”他开口时,声音比秋风更凉,尾音轻轻落下,却像一把钝刀,慢悠悠地割着心口。说完,他下意识地偏过头,避开我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压抑什么,又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决心。
我看着他微抿的唇,那是曾经无数次吻过我的地方;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那是曾经紧紧牵着我、背过我蹚过海水的手。可现在,这双手却在无声地宣告,要斩断我们之间所有的牵连。风卷起他的衣角,也吹散了他最后一点迟疑,他重新抬眼时,眼底只剩一片空茫,仿佛我们那些年的时光,都成了不值得一提的过往。
那句话落下的瞬间,我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下意识地扶住身后的梧桐树,粗糙的树皮硌得掌心生疼,却抵不住从四肢百骸涌上来的寒意。手脚瞬间变得冰凉,像浸在寒冬的冰水里,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呼吸猛地停滞了几秒,再吸气时,喉咙里像卡着碎玻璃,每一口都带着尖锐的疼。秋风卷着梧桐叶扑过来,叶子擦过我的脸颊,像极了他曾经温柔的触碰,可此刻只觉得刺骨。远处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再也照不进他那双结了冰的眼睛里。我望着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转身,一步一步走进暮色里,把我留在这片满是落叶的绝望里。
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融进浓稠的暮色里,像一滴墨晕开在宣纸上,再也寻不到踪迹。我再也撑不住,顺着梧桐树滑坐在地上,膝盖抵着胸口,双手死死捂住脸。哭声像被掐住喉咙的野兽,沉闷地从指缝里溢出来,混着秋风里的寒意,冻得我浑身发抖。
落叶一片片落在我的头发上、肩膀上,像是无声的安慰,又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狈。我攥着地上的泥土,指甲缝里都嵌进了沙砾,疼得清醒,却又浑浑噩噩——刚才他眼里的漠然,他转身时毫不犹豫的脚步,还有那句冰冷的“别再联系了”,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心脏最软的地方。
哭到后来,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眼泪也流干了,只剩下空洞的抽噎。天色彻底黑透,路灯的光昏黄而孤独,把我的影子缩成一团,映在满地落叶上,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符号。原来,有些告别,真的可以这么猝不及防,这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