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的雾气被警报声撕成碎片。

零的回响感知像一张被骤然拉紧的弓弦，捕捉到四面八方涌来的杀意——白枢的猎杀小队采用了“蜂群战术”，六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清道夫呈扇形推进，每个人的神经场都经过高频抑制处理，像沉默的礁石，难以用常规回响探测。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阿莱的店铺，以及藏在店内的克隆体基因图谱与零的场域数据。

“他们用‘静默步频’接近，神经场振幅低于探测阈值。”林素的声音在零的脑海中响起，两人已提前将神经场同步至战术频段，“阿莱，启动店铺的外部干扰幕墙，我要三秒的绝对盲区。”

阿莱的义眼闪过一串蓝光，店铺外墙的伪装霓虹招牌突然爆出杂乱的电流火花，随即熄灭。几块废弃广告屏翻转，露出底下隐藏的相位干扰器——这是蜃楼最顶级的防御配置，能以牺牲自身信号为代价，制造半径五十米的神经盲区。

零抓住这转瞬即逝的三秒，将回响感知提升至极限。他“看见”六名清道夫的位置、步态与武器充能状态，像在脑中展开一幅实时战术地图。其中两名队员正从左侧的货柜缝隙潜行，手中的高频切割器已泛起冷光；右侧的屋顶上，一名狙击手将装有消音器的神经脉冲步枪架在通风口，枪口的红点正缓缓锁定林素的背影。

“三点钟屋顶，狙击手。左侧货柜，两名切割手。”零低喝，同时将“威胁坐标”通过神经场同步给林素。

林素没有回头，她的身体却像预知了子弹的轨迹，猛地侧身翻滚，一道无形的脉冲擦着她的发梢飞过，击中身后的货架，将一排数据罐熔成铁水。几乎在同一秒，零动了——他冲向左侧货柜，在两名切割手举器劈下的瞬间，单手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另一只手按在对方颈后的神经接口上，将一段高频紊乱回响直接注入。

那名清道夫的身体骤然僵直，切割器的光束失控射向天花板，火星四溅。另一名队员愣神的刹那，林素已从盲区跃出，短刃划出一道冷弧，精准切断他的武器缆线。

屋顶的狙击手见状，立刻转移目标，枪口锁定零的后心。零的回响感知提前捕捉到弹道轨迹，他猛地蹬向墙面，身体如壁虎般贴着货架向上滑翔，子弹擦着他的鞋底射入地面，炸开一圈晶屑。落地时，他顺势抓起货架上的金属管，朝狙击手的方向掷出——不是攻击，而是干扰。金属管撞击通风口的声响让狙击手下意识偏移枪口，林素抓住机会，将一枚电磁镖射向屋顶边缘的承重柱，柱子轻微震动，狙击手的立足点失衡，惊呼一声从屋顶跌落。

战斗在九十秒内结束。六名清道夫或被神经干扰瘫痪，或被缴械生擒，只有一名队员在撤退时启动了自毁程序，将携带的基因图谱备份芯片碾碎成粉末。

“他们拿到了什么？”阿莱快步走来，检查着俘虏的神经接口。

林素从一名清道夫的战术背心上搜出半张烧焦的纸质地图，上面标注着蜃楼地下管网与克隆体临时安置点的连线。“主数据库没丢，但白枢知道了我们的位置，以及克隆体的数量。”她冷笑，“她不是来抢数据的，是来确认‘载体001号’与克隆体的同步可能性。”

零的脑中闪过白枢在沉眠谷影像中的话语：“载体001号，保留反噬样本，用于最终迭代。”结合阿莱之前提到的“摇篮基地”，他忽然意识到：白枢的真正目标不是摧毁他们，而是研究零的场域与克隆体的兼容性，以便在摇篮基地的矩阵中批量制造“可控的反噬载体”——一种能被忆库远程引导的、兼具空白场域韧性与服从指令的超级武器。

“我们必须转移克隆体。”零看向店铺后方的隔离舱，二十余名克隆体正蜷缩在一起，眼神里既有对战斗的恐惧，也有对零的依赖，“蜃楼的防御撑不过第二轮突袭。”

阿莱调出暗网通讯界面，脸色凝重：“掘墓人传来消息，白枢的主力舰队已离开锈港，正朝蜃楼集结。他们的旗舰‘织梦者号’搭载了针对回响场域的‘湮灭炮’，能直接瓦解神经同步。”

林素走到克隆体中间，单膝跪地，与他们平视：“我们得离开这里，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但路上可能会有危险，你们……”她顿了顿，用最直白的语言说，“可以选择留下，或者跟我们一起走。”

克隆体们面面相觑，那个曾在沉眠谷触碰晶屑的青年突然走上前，轻轻拉住零的衣角。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认的坚定。其他克隆体见状，也纷纷围拢过来，像一群受惊的幼兽，本能地靠近他们认为最安全的“光源”。

零的胸口泛起一阵暖意。他蹲下身，与青年对视：“我们走。但你们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自己——因为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忆库最好的反击。”

克隆体们似懂非懂地点头，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被一种名为“信任”的光亮取代。

“去‘回响部落’的庇护所。”阿莱在地图上标出一个位于热带雨林深处的红点，“那里的自然环境回响能干扰湮灭炮的定位，而且部落的‘地脉同步’能力可以帮克隆体隐藏场域波动。”

转移路线需要先穿过蜃楼的下层排污管网，再换乘改装潜水艇沿暗河进入雨林。林素将俘虏的神经接口全部植入追踪抑制器，确保他们短期内无法向白枢传递情报，随后指挥众人启程。

潜水艇在暗河中潜行时，零的回响感知始终锁定水面。他能“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引擎轰鸣——那是“织梦者号”的先遣艇，正沿河道搜索他们的踪迹。白枢的耐心显然比想象中更少，她没有给同盟任何喘息的机会。

“湮灭炮的充能周期是十五分钟。”林素盯着艇载雷达，“我们必须在下个弯道进入地脉干扰区，否则……”

零闭上眼，将回响感知延伸至艇体外的水流。他“看见”河床底下的古老树根与岩石裂隙中，流淌着与雨林地脉相连的微弱回响——那是回响部落世代守护的“自然神经网”，能将人工信号分解成无害的环境噪音。

“再坚持三分钟。”零对林素说，“我能引导地脉回响提前激活。”

他伸出手，将掌心贴在艇体的神经共鸣板上。克隆体们见状，也纷纷将手叠在一起，形成一个同心圆。零的空白场域如同一块磁石，将众人的神经场与地脉回响缓缓对齐。渐渐地，潜水艇周围的河水开始泛起奇异的涟漪，雷达上的追踪信号变得断断续续，最终彻底消失在自然的背景噪音中。

“我们成功了。”阿莱松了口气，义眼的蓝光转为柔和的绿色。

林素望着舷窗外逐渐清晰的雨林轮廓，轻声道：“但白枢不会放弃。她手里有我们的基因图谱，摇篮基地的矩阵随时可能针对零的场域进行定向进化。下一次，她会用更残酷的方式，逼我们交出‘反噬样本’。”

零望向身边的克隆体与林素，又想起沉眠谷里那些苏醒的灵魂。他知道，这场战斗早已超越个人存亡——他们守护的不只是空白者的未来，更是人类选择“真实”而非“完美”的权利。

在暗河的尽头，雨林的迷雾正缓缓升起，像一道天然的帷幕，将追猎者与猎物暂时隔开。但零清楚地听见，帷幕之后，一场席卷全球的回响之战，正随着“织梦者号”的逼近，迎来真正的序章。

雾中猎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