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在等她开口
“……把那个祸害送去苏黎世。现在就走,别等到晚宴开始,太晦气。”
拐杖落地的回音还未散尽,白薇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声已经逼近。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准备专机。既然老夫人发话了,给苏小姐用的镇静剂,剂量翻倍。我要她这一路睡得像死人一样安详。”
西厢偏房的空气里,药味浓得化不开。
程姨的手在发抖。
她死死攥着那个用了三年的老式保温桶,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不是普通的送饭——桶底的夹层里,藏着那个足以掀翻整个傅家的特制防震盒:一枚U盘,还有小满那孩子熬夜折的一篮子纸花。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怀里那个脏兮兮的布娃娃的位置。
这是小姐“疯”了以后唯一肯抱的东西。
只要说是给小姐送娃娃,门口的保镖应该不会拦太久。
屋内,苏念正对着墙角的霉斑发呆。
门锁转动的声音格外刺耳。
进来的不是送饭的程姨。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陌生面孔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推着银色金属箱的护士。
空气里瞬间多了一丝极淡的乙醚味——那是医院强制转运精神病人时特有的气味。
这就动手了?
苏念涣散的瞳孔深处,极快地闪过一丝冷光。
她没有动,任由那两双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按住她的肩膀。
“苏小姐,例行体检。”医生的声音冰冷,毫无温度。
衣袖被粗暴地撸起,冰凉的针头刺破皮肤。
就在推注器即将压下的瞬间,苏念的身体猛地像触电般弹起。
“啊——!”
她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尖叫,整个人从床上滚落,身体反弓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四肢剧烈抽搐,白沫顺着嘴角涌出。
“按住她!药物反应!”医生大喊。
场面瞬间失控。
两个护工扑上来压住她的四肢,护士手忙脚乱地去拿压舌板。
就在这混乱的几秒钟盲区里,苏念那只看似疯狂抓挠床板的右手,悄无声息地滑过床垫缝隙。
那枚黄铜钥匙,顺着力道滑进了床架钢管的内侧凹槽。
紧接着,她那被剪得秃平的指甲,在床头柜的红木漆面上,用令人牙酸的力道,狠狠划下几道痕迹。
吱——吱——吱——兹——
三短一长。
混乱中没人注意这个细节,除了藏在通风管道里的微型拾音器。
两公里外,城东一处破败的网吧二楼。
耳机里传来尖锐的刮擦声,阿九猛地从椅子上弹起,眼神如鹰隼般锐利:“B计划启动。”
旁边敲击键盘的手指带出一片残影,沈知节盯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代码流,嘴角咬着半截没点的烟:“收到。国际时装周的媒体通道已经劫持,服务器挂载完毕。”
他按下回车键,屏幕画面切换成西厢老宅的电力负荷图。
“今晚寿宴,为了保证投影效果,偏殿那边的线路刚刚被并入了主宴会厅的供电网。”沈知节吐掉嘴里的烟,眼神狂热,“只要那个投影程序触发,哪怕只有一秒钟,信号也会顺着电网直接强制切入大厅那块八百寸的主屏。到时候,这把火能把天都烧穿。”
与此同时,傅氏医疗档案室。
“这就是你们说的‘精神分裂’?”
傅承枭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是在压抑着一场海啸。
他手里捏着一叠刚刚打印出来的脑电波原始数据图。
周医生浑身被冷汗湿透,哆嗦着不敢抬头:“傅……傅少,数据是会有波动……”
“波动?”傅承枭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将那叠纸狠狠拍在他脸上,“你看清楚!每一次θ波出现异常高峰的时间点,全是我出现在媒体镜头前的时候!她在看我!她在听我!”
他指着其中峰值最高的一张图,那是一条几乎要冲破坐标系的红线。
上面的日期,是五年前。林婉清的追悼会。
那天,他在灵堂前对着全世界宣读:“苏念,罪无可恕。”
原来那天她在听。
她不是疯了,她是清醒地听着自己最爱的人,宣判了她的死刑。
“你们到底给她吃了什么?!”傅承枭一拳砸在红木办公桌上,显示器震落在地,屏幕碎裂成蛛网。
周医生吓得瘫软在地,心理防线彻底崩塌:“是……是‘孟婆汤’……也就是高浓度的‘遗忘素’。白小姐说,要让她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设计,只记得……只记得痛。但是……按理说用了这么大的剂量,大脑皮层早就不可逆损伤了,她不该还能有记忆逻辑的……”
傅承枭感觉心脏被人活生生挖去了一块。
他原以为她在装疯卖傻逃避惩罚,却原来是有人日复一日地逼着她喝下名为遗忘的毒药,而她却靠着那点对他恨入骨髓的记忆,在只有痛觉的地狱里死死撑着。
“备车!去偏殿!”傅承枭嘶吼着冲出门外。
正午的阳光刺眼得令人眩晕。
偏殿侧门,几个彪形大汉抬着担架快步走出。
担架上的人被束缚带死死捆住,双眼紧闭,像是已经没有了气息。
“等一下!让我再看一眼小姐!”
程姨抱着那个破布娃娃,不顾一切地冲过警戒线。
“拦住那个疯婆子!”白薇站在台阶上,厌恶地挥手,“这一主一仆都疯得不清,晦气东西,把那破娃娃给我烧了!”
两个保镖立刻上前架住程姨,伸手就要抢那个布娃娃。
“这是老夫人的意思!”程姨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死死护住怀里的东西,瞪着眼睛吼道,“小姐昨天清醒的时候交代我,这里面有给傅先生的东西!你们谁敢动!”
白薇脸色一变,大步走下来,一把夺过布娃娃:“给承枭的?她配吗?”
刺啦——
布娃娃被她暴力撕开。
棉絮飞舞中,根本没有什么信物,只有半张烧焦的、皱皱巴巴的红色标签掉了出来。
那是苏念当年那件成名作红裙的领标。
“就这破烂?”白薇怒极反笑,抬手就要把标签撕碎。
就在这所有人都盯着白薇手里的动作的刹那,侧门岗亭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着火了!紧急演习!快撤!”
阿九穿着一身保安制服,带着一队人马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手里拿着灭火器就开始乱喷。
干粉瞬间弥漫,现场一片混沌的白雾。
“咳咳!干什么!谁让你们喷的!”白薇被呛得连连后退,捂着口鼻尖叫。
就在这视线被遮蔽的短短两秒钟里,
程姨借着被人推搡的力道,整个人撞向放在即将装车的行李堆旁的那个纸花篮。
她的手极快地从袖口滑出那个特制防震盒,借着身体掩护,死死塞进了花篮最底层的花泥里。
“好了!误报!是误报!”阿九大声喊着,迅速带着人后退。
白雾渐渐散去。
白薇发型凌乱,气急败坏地指着那辆黑色的商务车:“还愣着干什么!马上走!要是误了航班,我扒了你们的皮!”
保镖们不敢怠慢,迅速关上车门。
引擎轰鸣,车轮卷起地上的尘土。
地下监控室里,傅承枭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辆绝尘而去的黑车。
他颤抖着手按下了通讯键,声音沙哑得像是含着血:“拦住它……放她走……”
可是,那辆车已经冲出了西厢的大铁门,汇入了主干道的车流。
没有听到他的命令。
或者说,命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机场高速上,黑色的商务车疾驰如电。
车厢内安静得可怕,只有轮胎碾过路面的胎噪。
后座上,原本应该昏睡十二小时的苏念,眼皮下的眼球,突然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镇静剂的推注速度,在针头刺入的那一刻,被她用紧绷的肌肉挤出去了三分之一。
药效,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