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她说着疯话,把刀插进他们的梦里
药液顺着静脉推进身体,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钻进血管。
苏念的呼吸瞬间变得绵长而沉重,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瘫软在床褥深处。
但她的意识却在一片混沌中疯狂挣扎。
那颗裹着蜡封的咖啡因药丸正在胃酸的侵蚀下溶解,心脏剧烈搏动撞击着胸腔,与强效镇静剂在体内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厮杀。
她必须要把这种生理性的颤抖压下去,用这五年在傅承枭身边练就的本能——腹式呼吸,将所有的生命体征伪装成深度昏迷。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高跟鞋急促的敲击声和皮鞋沉闷的落地声交织在一起。
没有人避讳一个已经“睡死”的精神病人。
“V90711。”女人的声音尖锐,透着压抑不住的惊慌,是白薇,“昨晚凌晨三点,境外的防火墙报警了!有人在追踪这个账户的资金流向!林远舟,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苏念藏在被子下的手指微微蜷缩。
V90711,那是父亲生前设立的秘密信托代码。
鱼,咬钩了。
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捶墙声。
“闭嘴!”林远舟的声音低沉暴躁,带着明显的焦虑,“那个项目的所有痕迹五年前就抹干净了!除非是有内部密钥……那个死丫头真的把东西交出来了?”
“她现在就是个废人!”白薇冷笑,脚步声逼近床边。
苏念感觉一道阴毒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像湿冷的信子舔过皮肤。
她强迫自己松弛面部肌肉,连眼皮都没有颤动一下。
“除了苏老头,只有她知道那把密钥长什么样。”林远舟的声音阴恻恻地传来,“现在资金链被冻结,新纪元那边的冷冻样本要是断了电,我们都得完蛋。你最好祈祷她真的疯了,否则……”
“怕什么?”白薇的手指轻轻划过苏念苍白的脸颊,指甲在那道陈旧的疤痕上用力按压,“傅承枭现在恨她入骨,只要她还是个‘疯子’,死在傅家后院也就是个意外。”
两人争执着离去,关门声震得空气微颤。
苏念依旧一动不动,但在那片黑暗的视野里,她的思绪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新纪元、冷冻样本、资金链。
这些零碎的词汇像拼图碎片,正一点点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下午例行查房,周医生推门进来。
他照例翻看苏念的眼皮,听诊心跳。
当他的视线落在苏念露在被子外的左手上时,动作突然顿住了。
那原本纤细苍白的食指与拇指指腹上,布满了一层极浅的暗黄色硬痂。
那是长期接触高温物体留下的细微烫伤。
周医生皱眉,拿起病历本翻到之前的记录。
患者有极强的自毁倾向,多次要求索要纸笔书写“忏悔书”,并执意要求亲自烧毁给死去的亡魂。
烧毁?
他猛地想起那天在垃圾桶里看到的扫帚,刷毛深处夹杂着不属于香灰的纸屑残渣。
指腹的烫伤,是因为她在灰烬还没熄灭时,就急着用手去折叠、去捏塑。
那根本不是在烧忏悔书,那是在传递情报。
周医生看着床上呼吸平稳、面容恬静的女人,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在这个布满监控的死局里,她竟然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生生烧出了一条生路。
他握着笔的手在半空中悬停了足足五秒。
最终,他没有按下那个通报安保部的红色按钮,而是提笔在医嘱栏里划掉了一行字,重新写道:“患者脑电波出现异常活跃迹象,强效镇静剂可能导致不可逆脑损伤,建议减半剂量,改为物理束缚。”
这一笔,是他作为医生仅存的良知,也是他在这个罪恶漩涡里的一次无声倒戈。
两天后,雨夜。
程姨借着送换洗衣物的机会,将一张叠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字条塞进了苏念手里。
那是沈知节的回信,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刀,捅进苏念的心窝。
“V90711最终流向‘新纪元生物’,这是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法人代表是林远舟的堂弟。五年前你父母车祸的理赔经办人,离职后入职了这家公司的财务部。”
轰隆——
窗外一道惊雷炸响,闪电惨白的光照亮了苏念那双瞬间充血的眼睛。
不是意外。
从来就没有什么意外。
五年前那场夺走父母生命的车祸,根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灭口!
他们杀了人,拿走了苏家的核心技术,还要用那些染血的钱来滋养那个所谓的“新纪元”项目。
而她,却像个傻子一样,爱上了仇人的帮凶,甚至为了那个人,甘愿在这座囚笼里被折断翅膀。
极度的痛苦在胸腔里炸开,却又在喉咙口被生生咽下,化作一声凄厉而怪异的低笑。
“呵呵……呵呵呵……”
苏念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的暴雨,嘴里开始含混不清地念叨:“血要还的……爸爸说,种子埋得越深,花开得越狠……开花……要开花了……”
监控室的保镖看了一眼屏幕,嗤笑一声:“又发疯了。”
接下来的整整两天,苏念都像是陷入了某种癔症。
她不再睡觉,整日整夜地缩在窗边的角落里,用那只留着长指甲的手,在实木窗框上一遍又一遍地刻画。
吱嘎、吱嘎。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白薇再次来探视时,苏念正对着窗框傻笑。
窗框上被刻得乱七八糟,全是些无意义的线条,看起来就像是疯子的涂鸦。
“还在做梦呢?”白薇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苏念,眼中满是嘲弄,“你也就能在这木头上撒撒气了。苏念,你连站都站不起来,还想翻案?”
苏念缓缓抬起头。
她的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如鬼,但那双浑浊涣散的眼睛,却在一瞬间越过白薇的脸,精准地落在了她抬起的手腕上。
那是一块定制的百达翡丽。
表盘背面的金属扣上,刻着一行微小的文字:献给最勇敢的妹妹。
那是林远舟的字迹。
苏念的瞳孔微微收缩,嘴角勾起一抹痴傻的弧度,嘴里含糊着:“表……亮亮……姐姐戴表……”
“神经病。”白薇厌恶地甩手,转身离开。
她没有看到,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苏念眼底的痴傻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胆寒的清明。
当晚深夜,看护换班的五分钟空档。
苏念迅速从枕头芯里抽出一块早就藏好的废弃纱布,按在窗框那堆“乱涂乱画”上。
指腹用力摩擦,木屑和灰尘在纱布上拓印出清晰的痕迹。
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拓印下来后,赫然是六个清晰的数字:V、9、0、7、1、1。
第二天清晨,小满被允许进来送花。
那是一朵用废报纸折的栀子花。
“姐姐,花开了。”小满怯生生地把花递给苏念。
苏念接过花,借着抚摸花瓣的动作,将那卷成细条的拓印纱布,闪电般塞进了花芯深处的空隙里。
“真好看。”苏念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小满,带它出去晒晒太阳,别让它霉在屋里。”
十分钟后,小满在侧门被拦下。
“手里拿的什么?”侍女粗鲁地拽过那朵纸花。
小满吓得哇哇大哭:“是姐姐给的花……别抢我的花……”
侍女捏了捏那团皱巴巴的报纸,只觉得里面软绵绵的,全是纸屑,便嫌弃地丢回小满怀里:“拿走拿走,真晦气,跟那个疯子待久了,这小孩也神神叨叨的。”
小满抱着失而复得的花,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傅家的大门。
苏念站在二楼的窗口,隔着防窥膜,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爸爸。”
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淋漓。
“你的种子,该发芽了。”
远处的天际,乌云翻滚,雷声轰鸣。
在傅家花园那棵百年的老槐树下,泥土深处,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盒正静静地躺着,等待着被惊雷唤醒的那一刻。
而此时,城市另一端的私人会所里,林远舟看着手机上刚收到的那条匿名短信,脸色瞬间惨白。
他颤抖着手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我要见白薇。现在。立刻。”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份早已拟好的股权转让协议,那是他的保命符。
“我不玩了……这局棋,我要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