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天的霉味散不去，就像我对你的偏爱，越久越浓烈。”

三月的南方，潮气像无孔不入的藤蔓，顺着窗户缝、墙缝往里钻，把整间教室缠得透不过气。

墙壁上渗着细密的水珠，汇成蜿蜒的水痕，像谁没忍住的眼泪，湿漉漉地往下滑。走廊的地面铺着瓷砖，泛着一层油腻的水光，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摔个正着。

窗外的榕树被水汽裹得发沉，叶子绿得发黑，连风一吹，都带着股黏腻的霉味。

林又禾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捏着黑色水笔，在习题册上飞快演算。额前的碎发被潮气濡湿，带着点油腻，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带来一阵微凉的不适感。

她抬手，用手背随意擦了擦，目光依旧胶着在题目上，笔尖划过纸张，留下清晰的痕迹。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雨声，沉闷得让人胸口发闷。

“咚咚咚——”

班主任敲了敲讲台，打断了教室里的静谧。林又禾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门口。

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那里，穿着一件厚重的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连帽子都扣在头上，和教室里穿着薄外套的同学显得格格不入。他微微低着头，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拎着一个崭新的名牌书包，浑身透着一股不耐和疏离。

“同学们，安静一下。”班主任拍了拍手，“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朱志鑫，从国外回来的，很多事可能不太懂，大家以后多照顾一下。”

朱志鑫被班主任推到讲台中央，他不耐烦地扯了扯帽子，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眼锋利，眼神带着点桀骜不驯，鼻梁高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操着一口带着北方口音的普通话，声音有点冲，语速很快。

朱志鑫“朱志鑫，没了。”

话音落下，教室里一片寂静，紧接着响起几声细碎的议论声。林又禾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自己的习题册。

“志鑫，你就坐在林又禾旁边吧，”班主任指了指林又禾旁边的空位，“那里正好有个空座位，她成绩好，你以后有不懂的可以问她。”

朱志鑫顺着班主任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林又禾身上。她低着头，侧脸线条柔和，皮肤很白，睫毛很长，正专注地看着题目，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他皱了皱眉，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这破地方，连个人都显得死气沉沉。

他拎着书包，大步走到座位旁，一脚踹在黏腻的椅子上，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林又禾解题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朱志鑫嫌弃地看了看椅子，又看了看周围潮湿的墙壁，低声抱怨了一句。

朱志鑫“这破地方，要闷死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林又禾的耳中。她攥笔的手指紧了紧，指尖泛白，却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笔尖的速度慢了下来。

朱志鑫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扔，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桌子都晃了晃。他拉开冲锋衣的拉链，脱掉外套，随手扔在椅子上，露出里面黑色的卫衣。

他靠在椅背上，双腿伸直，往后靠着占据了过道的大半空间，完全无视了旁边的林又禾。

林又禾终于抬起头，看向他，抿了抿唇，语气平淡。

林又禾“同学，你的椅子占了过道，别人不好过。”

朱志鑫闻言，抬眼看向她，眼神带着点挑衅。

朱志鑫“怎么，碍着你了？”

林又禾“没有，只是影响到其他人了。”

朱志鑫“关我屁事。”

朱志鑫嗤笑一声，重新低下头玩手机，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把自己的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给过道留出一点空间。指尖重新落在习题册上，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户，发出沉闷的声响。

朱志鑫玩了一会儿手机，觉得无聊，便趴在桌子上，盯着潮湿的墙壁发呆。

他讨厌这里的天气，讨厌这里的潮湿，讨厌这里的一切。要不是父亲工作调动，他死也不会来这种鬼地方。

林又禾察觉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侧身，避开了他的视线。她能感觉到，身边的这个转学生，和她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他张扬、叛逆，家境优渥，而她，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只想安安静静地读书，考上好大学。

两人坐在同一张桌子旁，中间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墙，被回南天的潮气裹着，沉闷而疏离。

第一节课下课铃响起，朱志鑫立刻站起身，想要出去透透气。刚走了两步，就因为地面太滑，踉跄了一下。他稳住身形，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低声咒骂了一句。

林又禾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林又禾“擦擦吧，手上沾到水了。”

朱志鑫愣了一下，看向她递过来的纸巾。普通的白色纸巾，上面印着简单的图案。他犹豫了一秒，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胡乱擦了擦手，随手扔在了自己的桌上。

朱志鑫“谢了。”

他丢下两个字，语气依旧生硬，转身就走出了教室。

林又禾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纸巾，眉头蹙了起来。一阵风吹来，纸巾飘飘荡荡的往地上跑，她伸手抓起纸巾，扔进了垃圾桶。

潮气依旧弥漫在空气里，黏腻、沉闷，像他们之间刚刚开始的关系，带着点尴尬和不适，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

林又禾坐回座位，却发现习题册上的字迹都变得模糊起来，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