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寺的钟声第一百零八次响起时，雪落山庄的年夜饭刚刚摆上桌。
今年有些不同。除了雷无桀和千落，桌上还多了两个人——司空长风难得下山，叶啸鹰也抛下军务赶来了。无心和萧瑟坐在主位两侧，念安被众人围在中间，小脸红扑扑的。
“小念安，给师公看看你的剑练得如何了？”司空长风笑眯眯地递过一柄小木剑——比他平常用的那柄枪温柔了不知多少倍。
念安眼睛一亮，跳下椅子就要表演，被萧瑟轻轻按住：“先吃饭。”
“无妨无妨，”叶啸鹰大手一挥，“让孩子活动活动！萧瑟啊，你这当爹的，别太严厉！”
无心在桌下轻轻碰了碰萧瑟的手，低笑道：“萧老板，众怒难犯。”
萧瑟无奈松手。念安立刻拿起木剑，在厅中空地上一板一眼地演练起来。招式还很稚嫩，但架势已经有了几分萧瑟的沉稳和无心的灵动。
“好！”雷无桀第一个拍手，“比我当年强多了！”
千落笑着给他夹了块排骨：“你当年连剑都拿不稳。”
众人大笑。萧瑟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雪夜，他独自在空空荡荡的王府里对着一桌御膳。那时他觉得，所谓团圆不过如此。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他的手背。
无心侧过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萧老板，今年这债，还得可还满意？”
萧瑟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划：“利息还没收。”
无心的耳尖微微泛红，在灯火映照下格外明显。
饭后，众人移到暖阁守岁。念安被特许可以晚睡，正窝在无心怀里，听他讲佛经里的故事——虽然讲的都是些“小和尚偷吃供果”之类的歪经。
萧瑟和司空长风、叶啸鹰在一旁下棋。棋至中盘，司空长风忽然道：“开春后，我打算正式将雪月城交予千落。”
萧执棋的手顿了顿。
“你们也该出去走走了。”叶啸鹰接过话头，眼神扫过那边温馨的父子俩，“带着孩子，去看看山河。”
萧瑟落下棋子：“正有此意。”
他其实早就计划好了。江南的桃花，西域的黄沙，海边的日出...那些年独自走过的地方，如今都想带着他们重新走一遍。让念安看看他父亲曾经修行过的寒水寺，也让无心尝尝他当年在雪月城最爱的那家酒楼。
子时将近，众人到院中放烟花。
雷无桀兴奋地点燃最大的那支，金色火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绽开巨大的牡丹。念安惊喜地拍手，无心将他举高，让他看得更清楚些。
萧瑟站在他们身后，看着烟花的光照亮了无心的侧脸，照亮了念安灿烂的笑容。这一刻，所有的前尘往事、轮回因果，都化作了眼前实实在在的温暖。
“爹爹！快看！”念安回头喊他。
萧瑟走上前，从背后拥住了无心和念安。无心微微后靠，完全倚进他怀里。
最后一朵烟花在天际消散，雪又开始下了。众人陆续回屋，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念安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还强撑着说：“要...要第一个给爹爹和父亲拜年...”
“好，”无心柔声哄他，“明天一早，让你第一个拜。”
萧瑟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念安的小脑袋靠在他肩上，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两人并肩往卧房走，雪地上留下一大一小两行并排的脚印。
“萧瑟。”无心忽然轻声唤他。
“嗯？”
“谢谢你。”无心的声音在雪夜里格外清晰，“给了我一个家。”
萧瑟停住脚步，转头看他。雪花落在无心长长的睫毛上，像星星的碎屑。
“傻和尚，”他低下头，在无心额间落下一个轻吻，“是你给了我归处。”
卧房的灯一直亮到天明。
而窗外，新年的雪，正静静地覆盖着整个山庄，覆盖着他们未来长长久久的岁月。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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