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萧瑟,是北离的永安王,也是雪落山庄的老板。最近我有个烦恼——我家那位“王妃”,讨债的本事是越来越高了。
自从宫宴那场风波过后,我和无心之间那层窗户纸算是彻底捅破了。虽然没人明着说,但全北离都知道,永安王把他那位天外天来的王妃,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这会儿,他正霸占着我书房里最舒服的那张躺椅,身上裹着厚厚的雪狐裘,手里捧着我刚让人从江南快马加鞭送来的新茶,眯着眼,像只餍足的猫。
“萧老板,”他懒洋洋地开口,声音还带着点病后的沙哑,听着居然有点……撒娇的意味?“这茶不错,就是杯子素了点,配不上它的身价。我记得你库房里是不是有一套钧窑的雨过天青茶具?”
我握着笔的手一顿,抬头看他。他歪着头,一脸纯良无辜,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天气真好。
“那套茶具是前朝贡品,价值连城。”我提醒他。
“所以呢?”他眨眨眼,“小僧这条命,难道还比不上一套茶具值钱?唉,想想那‘碧落黄泉’的滋味,现在胸口还有点闷……”
又来了。自打他伤好之后,“碧落黄泉”、“替你挡毒”、“救命之恩”就成了他口头禅,随时随地,信手拈来,用于达成各种目的,包括但不限于蹭吃、蹭喝、蹭睡(我的床),以及搜刮我的私藏。
我放下笔,揉了揉眉心。认命地起身,去库房找那套据说“配得上他身份”的茶具。一边找一边在心里算账:南海的夜明珠,被他要去当弹珠玩了;西域的宝刀,被他拆了宝石镶在佛珠上了;现在又是前朝的茶具……
我把那套价值不菲的雨过天青放在他面前的小几上。他立刻坐起身,眼睛亮晶晶地拿起一只杯子对着光看,嘴里啧啧称赞:“不愧是萧老板,好东西就是多。”
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我心里那点因为宝贝被敲诈走的不爽,莫名其妙就消散了。算了,他喜欢就好。
“对了,”他摆弄着茶具,状似随意地说,“过两天,我想回寒水寺看看。”
我心头一紧,看向他。寒水寺是他长大的地方,也是……他名义上出家的地方。他回去做什么?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轻笑一声:“放心,不是回去当和尚。只是……想回去给忘忧老和尚扫扫墓,顺便……让他看看你。”
看看我?我愣了一下。
他抬眼望向我,眼神清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认真:“总得让他知道,他这个小徒弟,在红尘里……找到归处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所有关于“讨债”的抱怨瞬间烟消云散。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我陪你去。”
两天后,我们轻车简从,去了寒水寺。寺里依旧清静,香火袅袅。无心熟门熟路地带着我往后山走,忘忧大师的墓就在一片竹林深处。
他安静地清理着墓旁的杂草,摆上祭品,然后跪在墓前,双手合十,低声念着经文。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一向挺直的背影此刻显得格外沉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和尚,平时看着没心没肺,心里却藏着这么多事。
等他念完经,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转头对我笑道:“走吧,带你去尝尝寒水寺的斋饭,虽然没肉,但味道还不错。”
我看着他,没动。忽然伸手,将他轻轻拥入怀中。他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安静地靠在我怀里。
竹林寂静,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以后,”我听见自己说,声音有点哑,“想回来,随时都可以。我陪你。”
他在我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回去的马车上,他大概是累了,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想起他刚才在墓前说的话。
归处。
我低头,极轻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王爷夫君,”他忽然含糊地开口,眼睛还闭着,嘴角却弯了起来,“偷亲可是要加利息的。”
这和尚……居然装睡!
我耳根有点热,板着脸道:“本王亲自己的王妃,天经地义。”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往我怀里又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那……这笔账,先记着……等小僧睡醒了……再慢慢算……”
马车晃晃悠悠,驶向夕阳下的雪落山庄。
窗外,是红尘万丈。窗内,是我的归处。
这债,看来是越欠越多,永远也还不清了。
不过,好像……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