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琉璃瓦当滤过初春的暖阳，洒在京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映得拓跋绒儿鬓边的素银簪泛着柔光。她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男婴，指尖轻轻挠着孩子的下巴，眼底漾着细碎的笑意——那是纪伯宰从未见过的温柔，像江南的烟雨，绵密得能溺死人。

这温柔，与他记忆中那个身着红衣、腰挎弯刀，在大漠草原上纵马狂歌的拓跋部八福晋判若两人。那时的她，是草原上最烈的风，敢饮最烈的酒，敢射最烈的鹰，笑起来时眼角眉梢都带着张扬的傲气，连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服输的桀骜。可如今，她眉眼间的锋芒被磨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为人妻、为人母的温婉与柔软，仿佛那些在大漠里肆意张扬的岁月，从未存在过。

沈清辞慢些走，小心脚下

沈清辞并肩走在我的身侧，伸手替我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语气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他低头看向孩子，指尖轻轻碰了碰孩子肉乎乎的脸颊。

沈清辞阿殊，看爹爹给你买的糖人可还欢喜？

被唤作“阿殊”的孩子咯咯直笑，小手挥舞着，恰好抓住了苏砚递过来的糖人，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沾湿了拓跋绒儿的衣袖。我无奈又温柔地替孩子擦去口水，嗔道。

拓跋绒儿你呀，跟你爹爹一样贪吃

沈清辞指尖替我拢紧了领口，目光掠过我鬓边被风吹得微乱的碎发，又落在孩子被裹得严实的襁褓上，眉峰微蹙。

沈清辞风渐凉了，夫人，咱们先回去，别冻着阿殊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怀里的孩子，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口水，我连忙将孩子往怀里又搂了搂，指尖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应道

拓跋绒儿好，都听你的

沈清辞抬手替我挡开身后涌来的人流，掌心护在我的腰侧，动作自然而亲昵。

沈清辞慢点绒儿，我扶你

两人相携转身，拓跋绒儿低头逗弄着怀里的孩子，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却没注意到，酒楼二楼的窗棂后，那道月白色的身影，指尖已将木头掐出了深深的印痕。

纪伯宰身着一身月白色锦袍，褪去了龙袍的威严，却依旧难掩周身的凛冽气场。他刚结束微服私访的行程，本想在这酒楼稍作歇息，却没料到，会撞见这样刺眼的一幕。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拓跋绒儿怀里的孩子身上——那孩子眉眼弯弯，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竟与他有七分相似。可那又如何？拓跋绒儿依偎在苏砚身侧，两人低头逗弄孩子的模样，像极了世间最寻常的恩爱夫妻，温馨得让他心口阵阵发紧。

四年了。

他以为她逃离大漠后，会恨他入骨，会孑然一身，会像他一样，在无尽的思念与悔恨中度过每一天。可他错了。她不仅嫁给了新科状元沈清辞，还生了孩子。那个孩子，眉眼间虽有他的影子，却被沈清辞唤作“阿殊”，被拓跋绒儿捧在手心，视若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