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出狱

卢卡不知这是第几次问自己了，用自由和尊严，换取一个遥不可及的答案和一个身不由己的未来，真的值得吗？

“什么时候你肯主动走出这扇门，我就告诉你，你那失踪的父亲究竟死在了谁手里。”

这句话成了盘旋在地牢上空的诅咒，日日夜夜啃噬着卢卡。父亲的形象在他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但那份对真相的渴望，混合着战败的屈辱、被囚禁的绝望，更是对自身无能的愤怒，像毒素一样侵蚀着他的肺腑。

终于，在某个阿尔瓦例行到来的日子之前，卢卡盯着那扇牢门，看了整整一夜。

天光再次从通风口透入时，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长期蜷缩和营养不良让他的双腿虚弱不堪，几乎支撑不住身体。

于是他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顿地挪到牢门边。

当那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停在门外时，卢卡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抓住冰冷的栏杆。

卢卡迫使自己冷静开口：“开门。”

门外的阿尔瓦似乎并不意外。他在门旁的显示器上输入了什么，几秒后锁链滑动，指示灯暗淡下来。牢门随着沉重的叹息向内开启。

刺眼的光线让卢卡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他踉跄着，几乎是跌出了那间囚禁他多年的牢房。

久违的自由空气涌入肺叶，却带着一种陌生的、令人眩晕的味道。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光里的阿尔瓦。对方依旧穿着笔挺的深色制服，银发被打理得极好，神情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接引一个迟到的访客。

阿尔瓦没有伸手扶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破烂的衣物和虚弱的身体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转身。

“跟我来。”

卢卡跟在他身后，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

地牢的走廊漫长而阴冷，两侧牢房里投来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

可他无视了一切，只是死死盯着前方那个挺拔的背影，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指引，也是他所有痛苦和疑问的源头。

他们离开了地牢区域，穿过戒备森严的通道，乘坐无声的升降梯，最终抵达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温暖，明亮，安静。

这是一个宽敞的套房，装饰简洁考究，铺着柔软的地毯，落地窗外是秩序井然的城市景观。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清洁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阿尔瓦身上的那种冷冽清香。

“这里是你的住处。”阿尔瓦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你需要的一切，都会有人送来。”

卢卡站在房间中央，神情有些不安。他在那个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待了太久太久，乍然间回到正常的环境，心中升起了几分恍惚和不可置信的感觉。

阿尔瓦走向衣柜，取出一套干净的、质料柔软的家居服，递给他。

“先去清洗。”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在吩咐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卢卡僵硬地接过衣服，走进旁边的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时，多年的污垢被洗去，露出苍白瘦削的身体，热水烫得他皮肤发红，却依然驱不散骨髓里的寒意。

突然他转头望向镜子。镜中青年的脸庞清秀俊朗，眉眼间仍能看出昔日的聪慧与高傲。

卢卡·巴尔萨。

现在你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

是的，他离开了。

当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出来时，感觉像蜕下了一层沉重而肮脏的壳。但内里的某种东西，似乎也随着那层壳一起被剥离了，只留下空洞洞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