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我正在翻看并购案的财务报表,阳光斜斜地打在玻璃幕墙上。陆子然端着咖啡进来的时候,我正盯着合同里的违约条款发呆。
"他们到了。"他轻声说。
我看了眼腕表,十点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沿,那里留着半枚唇印。陆子然欲言又止地站在桌边,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三年前那场闹剧,连律所保洁阿姨都知道了。
电梯门开的时候,我看见舒晴的紫色裙摆先进来。她今天喷的是某款淡香,盖不住前台消毒水的味道。顾承砚跟在后面,白衬衫领口还是那个习惯性歪着。
"沈律师?"前台小妹声音有点抖。
我起身时碰倒了水杯,水渍慢慢洇开,在合同上晕出一朵畸形花。走到会客区时,顾承砚伸手想碰我的发尾,我侧身躲过。他手肘磕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闷响。
"好久不见。"他说。
我看着他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当年我亲手给他挑的表,现在表盘上多了道裂痕。
舒晴捧着骨瓷杯装模作样:"沈律师现在连称呼都要改了吗?"
我转动着无名指上的婚戒:"舒小姐该找心理医生,我只负责法律纠纷。"
顾承砚喉结动了动:"当年的照片..."
"像素色块分布异常。"我打断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叠资料,"您觉得呢,顾总?"
投影仪亮起来的时候,舒晴突然呛了一下。我看着分屏显示的原始文件和流出版本,EXIF信息里藏着拍摄参数。录音带沙沙声里,她的喘息格外清晰:"帮我修干净点,五十万定金什么时候到账?"
茶几被撞翻的声音挺大。普洱茶溅在离婚协议上,墨迹晕染开来。我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朋友圈文案我都想好了:顾氏集团最新公关策略——泼茶灭证。
"你从没爱过我,对吗?"顾承砚攥着录音笔,指节发白。
我看着他瞳孔里晃动的光。三年前教堂烛火,那天玫瑰花瓣落在我婚纱上,现在变成碎纸机里飞舞的雪。取下的钛合金戒指掉进碎纸机时,齿轮碾碎的声音真让人牙酸。
离开会议室前,我在便签纸上写下:"顾总需要的心理咨询,我已预约三甲医院。"字迹很工整,像当年帮他改论文时那样。
电梯下降时,舒晴手机震动起来。我看不清她屏幕上的字,但能猜到是谁的消息。叮咚一声,像心跳。
我摸出口袋里的婚戒碎片,想起江里那枚消失的戒指。那天我穿着高跟鞋走进江边,浪花打湿了裙摆。现在碎纸机里躺着的,不只是照片,还有三年时光。
陆子然在楼下等我,手里抱着一摞新案子的材料。他头发有点乱,大概刚才跑过来的。我接过文件时,他袖口沾着咖啡渍。
"境外IP追踪有结果了。"他压低声音。
我扯了扯嘴角。电梯镜面映出我们俩,像幅褪色的画。舒晴的香水味还缠绕在鼻尖,混着陆子然身上淡淡的檀木香。这味道让我想起巴黎的雨夜,某个我没打算带走的记忆。
手机又震动起来。神秘号码的短信跳出来:"还记得巴黎那晚吗?你永远洗不清。"
我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电梯门开时,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远处传来教堂钟声,三点整。
陆子然跟在我身后,脚步很轻。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现在不是时候。会所门口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窗摇下来半截,露出司机的手腕——戴着和顾承砚同款的手表。
我转身往反方向走,陆子然立刻明白过来。他手机响了两声,大概是江律师的来电。我按下另一部电梯,金属墙壁冷得像冰。
"沈姐..."陆子然开口。
"去吃火锅吧。"我说,"听说南城新开的那家不错。"
电梯下行时,我数着楼层数字。18、17...每层都像一道疤。舒晴的笑声还在耳边回响,顾承砚的眼神像根刺扎在我脊梁上。
火锅店人很多,热气腾腾。我涮着毛肚时,陆子然突然说:"那个IP地址,最后定位在顾家老宅。"
辣椒油溅到碗里,溅起一滴红。我想起顾承砚母亲那张慈祥的脸,想起她亲手给我戴上的翡翠镯子。那天她说:"知夏啊,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媳妇了。"
现在镯子碎了,和我的信任一起。
手机又震动。这次是工作群消息,江律师在催并购案的进展。我喝了口冰啤酒,辣味顺着喉咙烧下去。
"明天去趟公证处。"我对陆子然说,"把那些证据都备份。"
他点点头,夹菜的筷子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有些事现在不能说。窗外飘着小雨,像极了婚礼前三天的那晚。
那天我浑身湿透地冲进律所,打印店老板追着我问要不要报警。我把"出轨照"扔在桌上,照片上的男人不是顾承砚。
可他不信。
现在轮到我不信了。
火锅沸腾的声音盖过了雨声。我望着玻璃窗外,看见自己的倒影和陆子然的重叠在一起。他的影子很暖,像这个冬天难得的日光。
手机又震动,还是那个神秘号码:"游戏才刚开始,亲爱的。"
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夹起一片黄喉放进滚汤里。红色的汤底翻涌着,像极了那天我砸碎显示器时溅出的血。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指尖微微发麻。陆子然把文件夹抱在胸前,眉头皱得很紧。电梯门开时,他忽然伸手挡住我的视线。
"别看。"他说。
玻璃幕墙外的阳光太亮了,照得人睁不开眼。我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轿厢上,和三年前婚礼那天的妆容差不太多。那天也是这样刺目的光,从教堂彩窗里漏下来,照着顾承砚母亲慈祥的脸。
"沈姐..."陆子然声音有点哑。
我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火锅店门口挂着红灯笼,在雨里晃得像团火。推门进去时,蒸汽扑面而来,把冷空气都蒸暖了。
"两位几位?"
前台小姑娘戴着毛线帽,鼻尖冻得通红。她翻了翻排号本,"要等半小时哦。"
"坐大厅吧。"我说着往里走,"能听见锅底响就行。"
陆子然跟在我身后,脚步很轻。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可有些事必须等到明天公证处开门才能说。服务生领我们到角落的位置,桌上已经摆好了鸳鸯锅。
"要加汤吗?"
"先来二十片毛肚。"我扯下围巾,"多放香菜。"
陆子然看了我一眼,默默把辣锅那边的火关小了些。他袖口的咖啡渍比刚才更明显了,像是用纸巾擦过又蹭到的。
"境外IP追踪..."我搅着麻酱碟,"是不是需要法院批文?"
"我在朋友那儿做了数据清洗。"他低头摆弄筷子,"定位到顾家老宅后院的路由器,时间戳显示昨晚十一点五十九分..."
话音未落,手机又震动起来。我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跳出来,食指悬在挂断键上方。铃声持续了七下才停,锁屏显示三条未读信息。
两条是工作群消息,江律师还在追问并购案的进展。最后一条是私人微信,发信人备注写着"K"。
"亲爱的,还记得巴黎那晚吗?你永远洗不清。"
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瓷盘映出我发白的指节。陆子然夹起一片黄喉放进滚汤里,红色的汤底咕嘟咕嘟地冒泡。
"明天公证处八点半开门。"我说,"你六点去排队。"
他筷子顿了顿,辣椒油溅到碗里,溅起一滴红。我想起翡翠镯子碎裂的声音,想起顾承砚母亲说"知夏啊,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媳妇了"时的笑容。
窗外雨下大了,水珠顺着玻璃往下爬。火锅沸腾的声音盖过了雨声,也盖过了我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