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蛛丝马迹与无声的安慰

会议室里，时间在静默的翻阅和低声讨论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明亮的午后逐渐转为柔和的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桌面上投下长长的、温暖的光带。

邓妍和唐晓已经彻底沉浸在了林默案的卷宗里。她们调整了思路，不再局限于当年有限的调查范围和相对落后的技术手段。邓妍凭借着对案件细节如指掌的记忆，将当年所有接触过林默兄妹的人员名单、可能的转移路线、甚至是一些当时被认为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都重新梳理出来。

“你看这里，”邓妍指着卷宗里一份关于窝点主犯的初期审讯记录，“这个人当时含糊地提过一句，说‘上面’有人对他们这么快被端掉很恼火，觉得是出了内鬼。但当时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定罪和寻找被拐人员上，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没有深挖。”

唐晓凑近仔细看，指尖划过那行模糊的复写字迹：“‘上面’的人……这意味着，当时被打掉的可能只是一个下层执行单元，真正的网络远比我们想象的庞大。林默的暴露，或许不是意外，而是这个网络核心层的清除行动。”

“很有可能。”邓妍目光凝重，“如果真是这样，那林默兄妹的处境就极其危险了。对方有能力在我们眼皮底下把人弄走，并且这么多年不留痕迹，这绝非普通犯罪团伙能做到的。”

唐晓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接入了内部数据库。“邓主任，我们需要用现在的技术重新筛查一遍。当年的人口失踪库数据不全，比对技术也落后。现在全国数据联网，人脸识别、大数据碰撞，或许能发现一些当年被忽略的关联。”

她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屏幕的光映在她专注的脸上。“我们可以尝试用林默和他妹妹林薇的模拟画像或仅有的照片，在更大范围、包括近些年的失踪人口、无名尸、甚至是一些边缘行业的身份信息中进行交叉比对。虽然希望渺茫，但必须尝试。”

“还有资金流向。”邓妍补充道，“当年这个窝点涉及大量现金交易，但账目混乱。现在经侦手段先进了，或许可以尝试回溯当时与主要嫌疑人有关联的可疑资金流动，看看能否找到指向所谓‘上面’的线索。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异常，都可能是突破口。”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思维激烈碰撞，不断提出新的调查方向和可能性。唐晓将在特种部队时培养出的敏锐直觉和对信息的高度整合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而邓妍则凭借其丰富的刑侦经验，精准地判断着每条线索的价值和可行性。

“邓主任，您看这个，”唐晓突然将屏幕转向邓妍，上面显示着一条几年前邻省上报的失踪人口记录，照片已经模糊，但基本信息与林薇有几分相似之处，“时间点在林默他们失踪后大概三年，年龄对得上，也是女性，失踪地点在一個交通枢纽城市。”

邓妍立刻凑近，戴上老花镜仔细查看：“登记信息太简略了……但这条线不能放过。马上联系当地警方，请求协查，看能否找到更原始的报案记录或者当时经办人。”

“好！”唐晓立刻开始起草协查函，手指飞舞，眼神专注。

就在两人全神贯注于工作时，唐晓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轻轻亮了一下，显示有一条新信息来自叶修明。唐晓目光扫过，手上动作未停，只是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微笑。她快速回复了几个字，便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重新投入工作。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邓妍的眼睛。邓妍看着唐晓沉浸在工作中散发出的专业魅力和接到信息时那一闪而过的温柔，心中微微一动。她不是古板的人，能感觉到唐晓最近的变化，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安定感和隐隐的光彩，是装不出来的。她隐约猜到了一些，但并未点破，只是心里为这个得力干将感到一丝欣慰。在这样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中，能有一份稳固的情感支撑，是件好事。

当窗外华灯初上，夜幕彻底降临时，两人终于暂时告一段落。新的调查方向已经明确，几项需要协调和技术支持的工作也分配了下去。

“今天就到这里吧。”邓妍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脸上虽然疲惫，但眼神却比下午时清亮了许多，“辛苦你了，小唐。”

“应该的，邓主任。”唐晓合上电脑，开始收拾东西，“您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两人一起走出办公楼，夜晚微凉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分别时，邓妍看着唐晓，语气郑重地说：“今天……谢谢你。”

这句谢谢，含义深远。既是感谢唐晓的专业协助，也是感谢她在自己情绪低谷时给予的理解和支持。

唐晓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邓主任，我们是一个团队。”

目送邓妍的车离开，唐晓才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她没走多远，就在路灯下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以及靠在车边等待的叶修明。他穿着简单的休闲装，身姿挺拔，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自然地接过她手中并不沉重的公文包，为她拉开车门。“累了吧？想先回家，还是直接去吃点东西？你上次说想试试的那家粥铺还开着。”

平淡的话语，却充满了细致的关怀。唐晓坐进车里，感受着车内适宜的温度和舒缓的音乐，一天积攒的疲惫似乎瞬间消散了大半。她转过头，看着叶修明专注开车的侧脸，心中被一种踏实而温暖的幸福感填满。

工作和生活中的挑战或许依旧艰巨，迷雾重重的前路或许布满荆棘，但此刻，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有并肩作战的战友，也有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这，就足够了。

“回家吧。”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依赖和放松，“我想吃你煮的面了。”

叶修明侧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