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at的视线从银杏叶移到Fort脸上,阳光正勾勒着对方紧绷的下颌线。他忽然发现,Fort握着他的那只手也在微微颤抖——这个一贯强势的Alpha,原来也在紧张。
“你知道,”Peat的声音有些发涩,“我一直以为你恨我。”
Fort的手指轻轻摩挲着Peat腕上的银链:“我也以为我恨你。”他顿了顿,“直到临时标记那天,我才明白那不是恨。”
那是被刻意曲解的吸引,是被身份阻隔的渴望,是害怕背叛父亲信任的惶恐。所有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发酵成了看似锋利的敌意。
Peat抽出手——不是拒绝,而是拿起盒中另一串手链。银链在他指尖泛着温润的光泽,他抬起Fort的手腕,动作略显笨拙地扣上搭扣。
“那就扯平了。”他说,声音很轻。
Fort看着腕上的银杏叶,忽然低笑出声:“父亲真是个狡猾的老头。”他指了指相册,“他故意把这些放在一起。”
Peat重新翻开相册。后面的照片跨越了二十年:年幼的Fort在银杏树下玩耍;少年Fort拿到第一枚柔道奖牌;父亲逐渐斑白的鬓角;然后是Peat出现在照片里——第一次家庭聚餐时拘谨的微笑,生日宴上站在角落的身影,某次发烧时父亲拍下他睡在沙发上的模样...
最后几页是空的,只在最后一页夹着一张便签。父亲熟悉的字迹写道:“剩下的相册,该由你们自己填满了。”
Peat的视线模糊了。他想起那些年里,自己如何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继子”的身份,如何在每个节日精心挑选礼物却不敢太亲近,如何在深夜听见父亲书房传来咳嗽声时,只敢悄悄泡一杯蜂蜜水放在门外。
原来那些笨拙的关心,父亲都看见了。不仅看见了,还用他的方式守护着。
“他一直知道,”Fort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知道我喜欢你。”
Peat猛地抬头。
“三年前那个雨夜,我喝醉了回家。”Fort的目光飘向窗外,“你穿着睡衣下楼给我煮醒酒汤,头发乱糟糟的。父亲那时就站在二楼走廊的阴影里,后来他对我说‘如果你伤了他,我绝不会原谅你’。”
原来如此。Peat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之后Fort的态度变得更加矛盾——时而冷淡,时而又会在他加班时“恰好”路过公司楼下。
“我是个懦夫。”Fort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敢承认被吸引,就选择用厌恶来掩饰。”
Peat没有立刻回应。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百叶窗。午后的风带着银杏叶特有的清香涌进来,翻动了相册的书页。
“我也一样。”他背对着Fort说,“不敢奢望,就告诉自己那只是寄人篱下应有的分寸。”
腕上的银链在阳光下闪烁。半片银杏叶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是随时等待着另一片的归来。
忽然,温热的身体贴上了他的后背。Fort的手臂环过他的腰,下巴轻抵在他肩头。这个拥抱没有任何Alpha的压迫感,只有小心翼翼的试探。
“临时标记还有两周消失。”Fort的声音闷在Peat的肩窝里,“这两周,让我好好追求你,可以吗?”
不是命令,是请求。
Peat转身,第一次主动迎上Fort的目光。那双总是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睛,此刻清澈得能映出他自己的倒影。
“那你得努力点。”他说,嘴角有了细微的弧度,“我很难追的。”
Fort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阴霾多日的天空突然透进阳光。他握住Peat的手,两串银链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轻响。
“我有最好的助攻。”他看向相册上父亲微笑的照片,“而且,我准备了十年。”
“什么十年?”
Fort从保险箱的最底层抽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不是父亲的字迹,是他自己的。信封已经有些磨损,边缘微微泛黄。
“十八岁到二十八岁,”Fort的声音很轻,“每年你生日,我都写了封信。从未寄出。”
Peat的手指抚过那些厚薄不一的信封,最早的封面上写着“给Peat——虽然他永远不会看到”,最近的一封却是“给或许愿意看看这些信的你”。
原来在他们互相疏远的这些年里,有人一直在以这种方式,笨拙地记录着说不出口的情感。
“现在,”Fort深吸一口气,“你愿意让我读第一封给你听吗?”
书房外的银杏叶又在沙沙作响。阳光在地板上缓慢移动,从斑驳变得完整,就像那两片终于相遇的银杏叶。
Peat在父亲常坐的那把旧扶手椅上坐下,点了点头。
Fort拆开最薄的那个信封,信纸上的字迹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他的声音在午后的书房里缓缓响起,那些被时光尘封的字句,终于等来了它们的聆听者。
窗外,两片真实的银杏叶在枝头相遇,随风轻触,然后依偎在一起。秋天还未结束,但在这个房间里,春天已经提前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