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阳光格外慷慨,透过画室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陆星眠把画架支在窗边,调好颜料,手里的画笔却悬在画布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他原本想画那棵枝干如人张开手臂的树,可笔尖触到画布的瞬间,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莫青成站在雨里的样子——戴着他织的棕色手套,撑着伞,身影被雨丝模糊了边角,却牢牢定格在记忆里。
“在想什么?”莫青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笑意。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走进来的时候,带起一阵淡淡的阳光味。
陆星眠手一抖,笔尖在画布上点出一个小小的墨点。他慌忙转过身,脸颊有点烫:“没、没什么,在想怎么构图。”
莫青成放下保温桶,走到他身后看了看画布:“这个墨点倒是有点意思,像只停在树上的小麻雀。”他伸手,指尖轻轻点了点那个墨点,“不如就顺着这个意外,把它画进去?”
陆星眠看着他的手指,想起昨夜那个落在额头的轻吻,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他嗯了一声,重新握住画笔,这次却鬼使神差地调转方向,开始勾勒一个撑伞的轮廓。
莫青成没有打扰他,只是打开保温桶,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南瓜粥,甜香漫了一屋子。“刚熬的,放了点百合,你尝尝。”他盛了一碗递过来,“画画费神,垫垫肚子。”
陆星眠接过碗,小口喝着。粥熬得软糯,甜而不腻,暖意从胃里漫到四肢百骸。他偷偷抬眼,看到莫青成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戴着他织的手套——明明屋里不冷,他却没摘,手指偶尔摩挲着手套的纹路,像是在感受上面的针脚。
“你怎么不摘手套呀?”陆星眠忍不住问。
莫青成抬眸看他,眼底盛着阳光:“戴着舒服,而且……是你织的。”
简单的几个字,让陆星眠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低下头,假装专心喝粥,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喝完粥,他重新拿起画笔,这一次,笔触变得笃定。画布上,雨丝被画成了细密的银线,伞下的人影渐渐清晰:微倾的伞檐,挺直的肩背,还有手上那抹醒目的棕色——正是他织的那双手套。
莫青成安静地看着他画,没有再说话。画室里只有画笔摩擦画布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阳光慢慢移动,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板上轻轻交叠。
画到一半,陆星眠忽然停了下来。他看着画布上那个尚未画脸的身影,心里有种莫名的冲动,想把莫青成的眉眼一笔一划地刻上去。可真要落笔时,又生出些胆怯——怕画不出那份温柔,怕这份藏在画里的心思太过明显。
“怎么又停了?”莫青成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画布,“很像那天的场景。”
“嗯。”陆星眠小声应着,指尖捏紧了画笔,“就是……脸不太好画。”
莫青成笑了笑,伸手拿起另一支画笔,蘸了点浅灰色的颜料,在伞沿下添了几笔朦胧的雨雾:“这样就好。有时候,留点空白反而更有味道。”
陆星眠看着那片被雨雾模糊的轮廓,忽然懂了。有些心意,不必直白地画出来。就像这画里的人影,不用看清眉眼,他也知道是谁;就像莫青成戴着手套的样子,不用言说,也藏着彼此都懂的默契。
他低下头,在画的角落添上一只小小的麻雀——正是那个意外的墨点变来的。小麻雀站在树枝上,歪着头,像是在偷看伞下的人。
“完成了。”陆星眠轻声说。
莫青成看着画,久久没有说话。阳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手,轻轻揉了揉陆星眠的头发:“画得很好。”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我看懂了。”
陆星眠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知道,莫青成看懂的,不只是画里的雨和伞,还有那些藏在笔触里、没说出口的心意。
窗外的阳光更暖了,画室里的南瓜粥香还没散去。陆星眠看着自己的画,忽然觉得,有些感情就像这幅画,不必面面俱到,留白处的懂得,反而更动人。
他想,以后还要画很多画,画春天的花,画夏天的雨,画秋天的落叶,画冬天的雪——每一幅里,都藏着一个戴棕色手套的身影。而这些画,都会成为他们之间,无需多言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