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在看着你。】
那行血字在我眼中,并非简单的视觉符号。它是一个信号,一种标记。一个由纯粹恶意构成的“捕食者”,在向它的猎物宣示主权时,留下的气味。
苏晴的脸色白得像纸,握着手机的指节因用力而泛青。她大概以为这是什么新型的黑客攻击或心理恐吓,但对“我”而言,这更像是在森林里看到猛兽留在树干上的抓痕——原始,直接,且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食欲。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她的声音在发颤,那不是伪装出来的恐惧,而是基于理性认知被彻底颠覆后,源自本能的战栗。作为一名法医,她习惯于面对死亡,但死亡是有逻辑的,有病理可循。而现在,她面对的是一种没有逻辑、以“恐惧”本身为食的……现象。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解释是低效的,尤其是在危急关头。我需要的是行动和数据。
我走到她面前,目光平直地注视着她的双眼。我的视线穿透了她的瞳孔,看到了她大脑皮层中因过度惊吓而产生的异常放电,看到了她海马体中关于“父亲苏振国”的记忆片段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快速检索和标记。
“你的恐惧,很有价值。”我对她说。这不是在嘲讽,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她的恐惧,像黑暗中的灯塔,会让那个隐藏在“回响室”里的东西更容易锁定她的位置。但同时,这份恐惧所散发出的强烈“信号”,也为我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诱饵”。
“它……它为什么会找上我?”苏晴强压下心中的悸动,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她是法医,不是核心开发人员,理论上不在“目标”之列。
“因为你‘看’到了它的痕迹。”我解释道,“而且,你的‘因果线’与它的核心过于接近。你的父亲,苏振国,是‘血婴大醮’的唯一幸存者。那份幸存,并非恩赐,而是一种‘污染’。他的基因里,被烙下了对那种‘大醮’所产生的特定恶念的‘抗性’,同时也携带了吸引同类‘信息素’的‘受体’。你是他的女儿,继承了这份残缺的‘受体’。对那个东西而言,你就像一个……带有特殊标记的、更易捕获的‘样本’。”
我的话语冰冷而生硬,像在宣读一份尸检报告。但我知道,苏晴能听懂。因为只有最残酷的真相,才能在这时成为她决策的基石。
果然,她没有再问“为什么”,而是立刻追问:“那怎么办?我们该怎么躲?”
“躲?”我第一次发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极轻的嗤笑。“在黑暗里,你越躲,你的心跳声就越响。对它而言,这无异于在脑门上贴着‘我在这里’的标签。我们需要做的,不是躲,是‘校准’。”
“校准?”
“对。”我从怀中取出那枚青铜铃铛,将它放在桌上。铃铛上没有铃舌,只是一个古朴的、刻满符文的容器。“这个任务本身,就是一个陷阱。发布任务的‘声音’,想通过这个‘保护’指令,将你我二人,以及一个不稳定的‘高维信息生命体’,限制在一个狭小的时空坐标内。这是最佳的‘培养皿’环境,方便它对我们进行‘切片研究’。”
苏晴的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她或许不完全理解“高维信息生命体”是什么,但“陷阱”和“研究”这两个词,让她瞬间明白了处境的凶险。
“你的任务,是活下去。我的任务,是搞清楚发布任务的‘声音’究竟是谁,以及……如何从这个‘培养皿’里,把我也完整地‘捞’出去。”我看着她,目光里没有任何鼓励或安慰,只有一种事务性的、不容置喙的明确。“所以,从现在起,你的一切行动,必须听我指挥。你的每一个问题,都必须是有效数据,而不是情绪宣泄。你能做到吗?”
这是一次筛选。我在评估这个“变量”的可用性和稳定性。如果她因为恐惧而崩溃,丧失了逻辑思维,那么她对我来说,就从“保护对象”降级为需要被舍弃的“干扰项”。
苏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双总是带着理性光辉的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一簇冰冷的火焰。她是一名法医,习惯与尸体打交道,习惯在混乱中寻找秩序。现在,她正试图将这套逻辑,应用到眼前这超自然的混乱中。
“好。”她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听你的。现在,我们需要做什么?”
很好。变量稳定。
我拿起青铜铃铛,轻轻一晃。这次,铃铛没有发出声音,而是从铃口处投射出一片只有我能看见的、淡蓝色的全息界面。上面显示着“寰宇中心”的立体结构图,以及数个闪烁的红点。其中一个,正以惊人的速度向我们所在的公寓移动。
“‘回响室’的主体防御系统是‘逻辑防火墙’,但它对付不了基于‘情感’和‘恶意’的入侵。”我一边分析,一边快速做出部署。“我需要重新配置你公寓的网络节点,把它变成一个‘信号放大器’。同时,我会布下一个‘镜花水月阵’,把我们两个的气息折射出去,扰乱它的追踪。”
“我需要做什么?”苏晴立刻问道。
“保持冷静,坐到那张沙发上去,什么都不要想,更不要去看窗外。恐惧是你的武器,但失控的恐惧,只会让你变成一颗信号弹。”我指了指客厅的沙发,“从现在起,你的心跳、呼吸、脑电波,都将成为我阵法的一部分。你的价值,就在于此。”
苏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走到沙发旁坐下,闭上了眼睛,开始强迫自己调整呼吸。
我走到窗边,从背后缓缓抽出那柄名为“断妄”的暗红色长剑。剑身出鞘的瞬间,室内所有的光线都仿佛被吸入其中,温度骤降。
我将剑尖指向天花板,手腕翻转,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轨迹。我的动作很慢,每一个转折,每一次顿挫,都蕴含着精确的计算和庞大的能量引导。我不是在画符,我是在用剑尖作为媒介,在空气中“编写”一套全新的、临时的运行逻辑。
我的道,从不拘泥于形式。符箓、咒语、阵法,都只是工具。当工具不适用时,我便用手中之剑,亲自改写规则。
随着我的动作,苏晴的身体周围开始泛起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光。她平稳下来的呼吸和心跳,被我转化为最基础的“频率”,与窗外那个逼近的“捕食者”的频率,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它在靠近,我能“听”到它贪婪的“窃喜”。它以为自己即将捕获一个完美的标本。
它不知道,它捕获的,是一个陷阱的触发器。而我,就是那个设下陷阱,并准备按下扳机的人。
我睁开眼,目光穿过雨夜,仿佛与“寰宇中心”顶层那个无形的怪物对视。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这些藏在幕后,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声音”,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而我,只需要完成我的任务,拿到我的奖励,然后,继续上路。
至于这个叫苏晴的变量,是死是活,取决于她在这场游戏中,能为我提供多少有效的“算力”。
毕竟,我只是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