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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尸婴窟

绝道断情

雨,下了七天七夜。

泥泞的山路像一条腐烂的巨蟒,缠绕着这个名为“望福村”的贫瘠村落。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牲畜的粪便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的甜腻气味。

李魍撑着一把黑伞,站在村口的古槐树下。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藏青道袍,身形清瘦,面容在伞沿投下的阴影里显得有些模糊。他没有打量这个村庄的贫困与破败,那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的视线,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雨幕,落在了村子上空。

在那里,悬浮着一层极淡的、几乎不可见的灰绿色雾气。雾气中,有无数细小的、扭曲的黑色斑点,像一群无声的蚊蚋,围绕着村中那座最高的建筑——祠堂,盘旋不休。

“第七个。”一个干涩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没有回头。我知道是委托我前来的那个乡政府干部。对方递过来一份档案,手指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派出所的结论是‘未知毒物’,可省里的专家都来了,查不出任何问题。孩子生下来时还好好的,白白胖胖,可一到满月……就……”干部说不下去了,喉结滚动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就在昨晚,村西头的李家媳妇,哭晕过去了。她说……听见了孩子的哭声,从坟地里传来的。”

我接过档案,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滑过。七个婴儿的资料,出生日期,夭折时间,死状照片……他看得很快,快到像是在扫描。脏器消失,体表无任何伤口,表情定格在极度痛苦与恐惧的交织态。

“不是毒物。”我淡淡开口,声音和我的人一样,平淡,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是‘煞’。一种由至纯至净之物被强行剥夺生命后,产生的怨念聚合体。”

干部的脸瞬间惨白如纸。“煞……鬼……”

“别用这些愚昧的词。”我打断他,“这是自然规律的一种。就像水往低处流,尸体腐烂会生菌。婴儿的怨念,需要一个宣泄口,或者说,一个‘食物’。这个村子,就是它的培养皿和猎场。”

我合上档案,目光投向那座在雨雾中若隐若现的祠堂。“原因呢?”

干部咽了口唾沫,眼神躲闪:“都……都说……是‘送子娘娘’显灵了。要我们……年年供奉,才能保证子孙兴旺……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规矩?”我终于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虚无,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用七个孩子的命,换一年的‘兴旺’,这笔账,算得太糊涂了。”

糊涂?不。

我在心里冷笑。这账算得再清楚不过。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从族长到村民,他们都懂。但他们选择了“遗忘”,选择了将这桩罪行包装成神圣的“传统”。人类的情感——对未知的恐惧、对利益的贪婪、对集体归属感的渴望——是多么完美的遮羞布。它能让最残忍的恶行,看起来都像是无奈的善举。

慈悲是麻痹神经的毒药,仁爱是滋生罪恶的温床。

我不需要理解,也不需要审判。他的任务,只是“清理”。

“带我去祠堂。”我收起档案,迈步走进雨中。黑伞隔绝了雨水,却隔绝不了那股从祠堂方向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阴冷而甜腻的气息。

对我而言,这趟差事,无非是清除一段错误的代码,仅此而已。至于执行代码的人,和程序本身的错误,并没有本质区别。都该被格式化。

干部不敢进村,只将我送到村口便仓皇离去。我对此并无意见。独自一人,踏着泥泞,走向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建筑。

祠堂是村里唯一一座还算齐整的瓦房,青砖黛瓦,飞檐翘角,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送子祠。牌匾下的对联,字迹已经模糊,但仍能辨认出上联的“一门多福”,下联的“万代其昌”。

荒谬。

我站在祠堂前,没有急于进去。他从怀中取出三枚铜钱,以“三才”之势抛在地上。铜钱落地,并非显示正反,而是在他眼中,各自延伸出一道微弱的、代表“生、死、惑”的虚线,交织成一个混乱的三角。

祠堂内部的气场,是一个典型的“聚煞局”。它并非人造,而是百年间,由一代代村民在无知中,用他们的恐惧、期盼和对“福气”的病态渴求,共同构筑而成。祠堂下方的地基里,埋藏着这个村子最初的根源——一个前朝战乱时的万人坑。村民的“福缘”,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一片巨大的、未被超度的怨气之上。

所谓的“送子娘娘”,不过是一个被他们臆造出来,用以合理化这场持续献祭的偶像。每过一段时间,当村子需要“还愿”时,这个偶像便会“显灵”,索取最纯净的祭品。

而这一次,煞失控了。

它没有满足于吞噬祭品,而是开始反噬整个村子。那些夭折的婴儿,并非死于外力,而是死于他们自身怨念的“共鸣”。他们的魂魄被祠堂下庞大的怨气吸引、撕扯、最终同化,形成了一个不稳定、且正在不断壮大的“煞”。

我闭上眼,开启了“洞虚法眼”。眼前的景象变了。祠堂不再是砖瓦木石,而是一座由灰绿色怨气构成的、缓慢搏动的巨大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有无数细小的黑色斑点从中泵出,沿着无形的脉络流向村子的家家户户。而那些斑点所到之处,生命力都会被悄无声息地汲取、枯萎。

村民们所谓的“子孙兴旺”,不过是煞在抽取他们未来的气运,用以壮大自身。他们不是在供奉神明,他们是在豢养一头以自身血脉为食的怪物。

这是一个低效、愚蠢、且注定走向自我毁灭的循环。

我收回目光,睁开眼。他从不试图与“愚昧”讲道理,那是对逻辑的亵渎。他的解决方案,向来直接、高效,且不留后患。

我绕到祠堂后方,那里有一扇用于堆放杂物的偏门,门锁早已锈蚀。他推门而入,一股混杂着香烛、霉变和淡淡血腥味的空气扑面而来。祠堂内部光线昏暗,正中立着一尊彩绘泥塑的神像。神像面目慈祥,怀抱一个胖乎乎的男婴,底座刻着“送子娘娘”四个字。

这就是核心。煞气的中枢。

我走到神像前,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箓。这张符的材质并非黄纸朱砂,而是他以自身指尖血混合了祠堂后山特有的“尸蓿草”粉末绘制而成。符上的符文扭曲怪异,不属任何已知的道统,是我自己推演出的、专门用于“因果切断”的禁术。

我没有丝毫犹豫,将符箓贴在了神像的眉心。

“敕令,因果断。”

符箓上的血色纹路瞬间亮起,像一道狰狞的伤疤,烙印在神像的额头上。紧接着,“啪”的一声轻响,神像的头部与身体之间,裂开了一道细密的缝隙。

也就在同一时刻,整个祠堂剧烈地晃动起来。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类似巨兽苏醒的咆哮。原本盘踞在村子各处的灰色雾气,像是受到了君王的召唤,开始疯狂地向祠堂倒灌。

成功了。我切断了村民与“煞”之间的“供养”因果。失去了源源不断的“食物”,煞的反噬会立刻加剧,它会将所有怨念倾泻在离它最近的地方——也就是这个祠堂,以及村中那些参与过献祭仪式的核心成员身上。

接下来,是第二步。

我迅速退出祠堂,回到村口。我没有走远,只是在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坡上坐下,从行囊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龟甲和几枚刻刀。他要做的,是“卜算”。

但这并非为了预知未来,而是为了“定位”。我要精确地找到村中那些最顽固、最虔诚、对“献祭”贡献最大的宗族节点。这些人,是维系这个“聚煞局”的关键处理器。只要将这些节点一次性拔除,整个系统就会因过载而崩溃。

龟甲在我指尖飞速转动,刻刀在龟甲上刻下一道道深痕。这不是占卜,这是在进行一场高速的逻辑运算。山川走势、人流气运、房屋布局……所有信息在他眼中都化为数据流,汇入他的计算中。

半个时辰后,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摊开龟甲,上面刻画的痕迹构成了一幅清晰的“星位图”。七个最明亮的“星点”,对应着村中七个最有权势的家族的祖宅位置。

足够了。

我从背后取下那柄名为“断妄”的暗红色长剑,缓缓出鞘。剑身在昏暗的天光下,没有反射出任何光泽,反而像一块能吸收光线的黑洞。

我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向着最近的一个“星点”——村东头族长家所在的方位走去。

雨还在下,但我知道,一场真正的“净化”,即将开始。

对我而言,这并非杀戮,而是回收。回收那些被愚蠢和无知浪费掉的、本不该存在的“错误代码”。我提着我的剑,不是为了拯救谁,只是为了确保这个世界的运行,能剔除掉这些显而易见的BUG,哪怕代价是让整个程序暂时崩溃。

因为这,就是我的“道”。一条在绝对的恶意与背叛中,只为守住自身存在逻辑的——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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