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风掠过敖炎的脸颊，卷起细碎的尘土。他站在原地，掌心还残留着那抹触碰时的温度。凰璃的手指是冷的，可她指尖点在他胸口的那一刻，分明带着一丝颤抖。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混沌之力在血管里翻涌，像一条不安分的蛇，时而游走，时而盘踞。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躁动。
“凰璃……”他低声唤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远处的天际泛起微光，黑夜即将过去。可敖炎的心却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他知道，凰璃没死。
那个自称“真正的她”的黑衣女子，语气虽冷，眼神却藏不住波动。她不是凰璃，但凰璃一定还在里面。她在挣扎，在呼唤，在等他。
他必须找到她。
他转身，迈步离开山谷，朝着混沌之力牵引的方向走去。步伐沉重，却无比坚定。
凰璃睁开眼时，第一感觉是冷。
不是风的冷，不是水的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像是连灵魂都被冻住了。她缓缓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四周空无一物，只有无数道细密的裂缝在黑暗中蔓延，仿佛整个世界随时都会崩裂。
她试着调动神力，却发现体内的力量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只剩下混沌之力在缓缓流动。
“欢迎回来。”熟悉的声音响起。
凰璃猛地抬头，看见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只是，那人的眉眼间多了一丝冷漠与疏离。
“你是谁？”凰璃问。
“我是你。”那人轻声说，“或者说，是你不愿承认的我。”
凰璃沉默片刻，终于明白了几分：“你是混沌之力的意志？”
“你可以这么理解。”那人走到她面前，目光平静，“我们本就是一体。你封印了我，也等于封印了你自己。”
凰璃没有否认。她确实做了这个决定，可她没想到，混沌之力竟会以这种方式“活”下来。
“你想控制我？”她问。
“不。”那人摇头，“我想让你看清真相。”
凰璃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什么真相？”
“你以为女娲创造了你是为了守护？”
凰璃瞳孔一缩。
“她把你和敖炎作为容器，将混沌之力封印在你们体内。你以为自己是凤凰之灵，其实你只是混沌的寄宿者。”
凰璃的心跳漏了一拍。
“别信她。”另一个声音突兀地插入。
凰璃猛然回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黑暗的裂缝中踏出——是敖炎。
他身上缠绕着雷光，眼神锐利如刀，整个人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息。
“你怎么……”凰璃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我跟着混沌之力找到了这里。”敖炎走近几步，目光扫过那个“凰璃”，冷冷道，“她不是你。”
“她是。”凰璃低声道，“但她也是我。”
“别听她胡说。”敖炎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滚烫，“你是我认识的那个凰璃，不是什么混沌之力的容器。”
凰璃怔住，随即苦笑：“可我自己都不确定了。”
敖炎的手微微收紧：“我不需要你确定。我知道你是谁就够了。”
凰璃抬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动摇。
“你不该来。”她说，“这里很危险。”
“我来找你。”敖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丢下你。”
凰璃的心猛然一颤。
她想要说什么，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打断。混沌之力在她体内翻腾，像是在抗拒敖炎的存在。
“你快走。”她咬牙，“我不想伤到你。”
“我说过，我不走。”敖炎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你逃不掉的，凰璃。”
凰璃愣住，整个人僵在他的怀里。
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和他的体温。
混沌之力在这一刻安静下来，仿佛也被这份温暖安抚。
“你真傻。”她低声说。
“你更傻。”敖炎回她，“为了我，把自己关在这种地方。”
“不是为了你。”凰璃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是为了所有人。”
敖炎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那你现在后悔吗？”
凰璃摇摇头：“不后悔。”
“那就好。”他松开她，伸手抚上她的脸，“但现在，该换我来救你了。”
凰璃看着他，忽然觉得眼角有些发热。
“你打算怎么救我？”她问。
敖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那个“凰璃”。
“告诉我，”他开口，“你要怎么才能彻底消失？”
“除非她接受我。”对方微笑，“或者，你愿意成为新的容器。”
凰璃脸色骤变：“不行！”
敖炎却只是淡淡一笑：“听起来也不是不可以。”
“你疯了吗？”凰璃抓住他的手臂，“那是混沌之力！你会失控的！”
“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敖炎看着她，“我会试试。”
凰璃怒了：“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这样！”
“我答应过你活着。”敖炎的声音很轻，“可我没说要一个人活着。”
凰璃瞪着他，喉咙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凰璃。”他伸手捧住她的脸，“听我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你。”
凰璃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知道，这个男人一旦决定了什么，就绝不会回头。
“你总是这样。”她哽咽着说，“什么都不跟我说清楚，就擅自做决定。”
“因为你太聪明了。”敖炎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我要是说了，你肯定又要偷偷替我承担一切。”
凰璃抽泣着笑了一下：“你讨厌死了。”
“那你呢？”敖炎看着她，“你讨厌我吗？”
凰璃摇头，靠在他胸前，轻声说：“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
两人相拥而立，混沌之力在他们周围缓缓流转，却没有再掀起风暴。
那个“凰璃”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们真的愿意承担这一切？”她问。
敖炎没有看她，只是一字一句地说：“只要能把她带回去，我什么都愿意。”
“包括你的命？”
“包括我的命。”
凰璃抬起头，眼里带着泪光：“我也一样。”
“那就来吧。”黑衣女子伸出手，混沌之力开始凝聚。
敖炎握紧凰璃的手，雷光在他们周身炸裂开来。
“准备好了吗？”他问。
凰璃点头：“准备好了。”
两人并肩而立，迎向混沌之力。
就在力量即将吞噬他们的瞬间，凰璃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孩子们，记住，你们本是一体，最终也要回归一体。”
是女娲。
凰璃闭上眼，任由混沌之力涌入体内。
敖炎没有放手，始终握着她的手。
雷光与黑雾交织在一起，照亮了这片黑暗的空间。
当凰璃再次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熟悉的草地上。
阳光明媚，微风拂面，远处传来溪水潺潺的声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神力已经恢复，混沌之力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凰璃。”
她转身，看见敖炎站在不远处，正朝她走来。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
“我们……回来了？”她问。
“嗯。”敖炎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感觉怎么样？”
凰璃感受着体内的气息，点点头：“很好。”
敖炎笑了：“那就好。”
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望着远处的天空。
“你说，那个‘我’……现在在哪？”凰璃忽然问。
敖炎沉默片刻，才说：“也许，她已经消散了。”
“也许。”凰璃轻声重复。
风轻轻吹过，带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
他们都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可他们也都知道，这段旅程，永远不会被遗忘。
凰璃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草叶的边缘，叶片被她掐得发卷。阳光落在她的肩头，暖得不像话。
“你真的……感觉很好？”敖炎忽然开口。
她偏头看他。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溪流，眉头微皱，像是在听什么声音。可那条小溪明明安静得很，连水花都没有溅起半寸。
“你在听什么？”她问。
敖炎没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目光紧锁着某个方向。
凰璃也跟着起身。她这才发现，空气里有一丝异样的波动——像是有人在轻轻敲打一面看不见的鼓，一下一下，震得人耳膜发麻。
“凰璃。”敖炎的声音低沉下来，“你还记得女娲最后说的那句话吗？”
“‘你们本是一体，最终也要回归一体’。”她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但说完后，心头却泛起一丝异样。
敖炎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你觉得，她是在说什么？”
凰璃沉默了片刻：“我们体内封印混沌之力的事。”
“如果她说的不是那个呢？”敖炎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如果我们……从来就不是两个人？”
凰璃一怔：“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他盯着她的眼睛，“为什么混沌之力会选择我们两个？为什么偏偏是你和我？”
凰璃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风突然从林间吹过。
不是普通的风。
那风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不冷也不热，却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敖炎的脸色也变了。
他们同时回头。
草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影子。
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没有五官，也没有声音，但它的存在感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凰璃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影却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什么。
敖炎站在她身前，雷光在他指尖跃动，却迟迟没有出手。
“它不是敌人。”凰璃忽然说。
敖炎侧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凰璃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感觉不到敌意，但我能感觉到……熟悉。”
她的话音刚落，那人影忽然抬起手，轻轻一挥。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下一秒，凰璃的脑海中猛然涌入一段画面——
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躺在神殿中央，周围是翻涌的混沌之力。一个模糊的身影跪在她面前，低声祈祷：“请赐予她纯净的灵魂。”
画面一转，又是一个婴儿，与先前的婴儿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眼神更冷，更坚定。
“一个是光明，一个是黑暗。”凰璃喃喃道，“不……不是一个，是两个。”
“两个我？”敖炎的声音低哑，“所以，你和那个黑衣女子，其实是……”
凰璃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人影忽然发出一道声音——
“你们终于看见了。”
那声音空灵而熟悉，像极了她们曾经听过的一个声音。
“你是……女娲？”凰璃试探性地问。
人影没有否认：“我是你们的起点，也是你们的终点。”
敖炎握紧拳头：“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来提醒你们。”人影的声音轻柔如风，“你们以为混沌之力已经消失了，但它从未离开。”
凰璃的心猛地一沉。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臂，皮肤下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一条沉睡的蛇，正在缓缓蠕动。
“它还在。”她喃喃。
“它一直都在。”人影说，“它只是换了容器。”
敖炎猛地转身，死死盯着她：“你说什么？”
凰璃也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人影缓缓后退，身影逐渐模糊：“记住，真正的混沌之力，从来就不属于你们。”
话音落下，人影彻底消散。
凰璃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她的身体深处往上爬。
“凰璃！”敖炎抓住她的肩膀。
她抬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敖炎……我是不是……把混沌之力……放出来了？”
敖炎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她。
雷光在他的背后炸裂开来，照亮了整片草地。
远处的天边，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漆黑的裂缝中，隐约透出一抹暗红的光。
就像，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敖炎低声说，“它来了。”
凰璃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那股熟悉的寒意。
她终于明白，自己从未真正战胜过混沌之力。
她只是，把它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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