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落进钟摆镇时，钟楼的铜钟裹上了层薄霜，敲起来的声音带着清冽的回响，像碎冰在空气里碰撞。林小满裹紧围巾，站在钟表铺的窗边，看雪花落在水钟的玻璃罩上，瞬间化成水珠，顺着钟身的纹路缓缓流下，在底座积成小小的水洼。
“这水钟倒是抗冻。”老徐捧着热茶从里屋出来，镜片上蒙着白汽，“当年阿禾铸钟时，特意在铜材里加了松烟墨，说是能经住零下三十度的寒气。”他指了指窗外，“陈默和念禾在广场扫雪呢，说是要给石碑堆个雪钟。”
林小满笑着往广场望，果然看见两个身影在雪地里忙碌。陈默正用扫帚勾勒钟摆的轮廓，钟念禾则蹲在一旁，往雪堆上嵌捡来的碎齿轮，阳光落在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倒像水钟里流动的光斑。
黄铜小钟在窗台上轻轻颤动，钟摆指向档案馆的方向。林小满披上外套：“我去看看老馆长，昨天他说那本《钟摆镇志》缺了几页，我带了爷爷的日记补全。”
档案馆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时，暖融融的气息混着煤炉的味道扑面而来。老馆长正坐在炉边，给那只停过7点13分的怀表上弦，见她进来，扬了扬手里的册子：“刚整理完‘守钟人谱系’，你看，这里记着你奶奶年轻时修钟的手艺，连用多少克铜、多少道工序都写得清清楚楚。”
林小满凑过去看，泛黄的纸页上，阿禾的字迹娟秀有力，在“水钟防冻法”那条下，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奶奶倒是细心。”她翻开自己的笔记本，里面贴着这段时间收集的齿轮拓片，每一张都标注着发现的日期和故事，“这些能补进镇志里吗？”
“当然能。”老馆长接过笔记本，小心翼翼地夹进镇志里，“这才是活的历史——不是锁在柜子里的旧纸，是带着体温的故事。”
正说着，窗外传来孩子们的欢呼。林小满探头一看，广场上的雪钟已经堆好了，陈默和钟念禾正往钟顶挂红绸，几个孩子举着自制的木钟摆，围着雪钟转圈，嘴里唱着新编的童谣：“钟摆摇，雪花飘，旧故事，新歌谣……”
钟念禾举着相机跑过来，镜头上沾着雪粒：“快来看！雪钟的影子在石碑上拼出齿轮了！”
林小满和老馆长相视而笑，披上外套往广场走。雪落在睫毛上，有点凉，却挡不住空气里的暖意。陈默递过来一杯热姜茶，杯子上印着钟楼的图案，是镇里新出的纪念品。“刚接到电话，市里的博物馆想借水钟去展出，说是‘民间时间智慧’。”
“那得带着小钟一起去。”林小满晃了晃口袋里的黄铜小钟，钟摆撞在布料上，发出闷闷的轻响，“它可是水钟的‘心脏’。”
老馆长望着雪地里的人群，突然轻声说：“你们知道吗，钟摆镇的老人们说，雪天的钟摆声能传得最远，能让离开的人听见家的方向。”
话音刚落，钟楼的铜钟又响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穿过雪花，越过屋顶，往镇外的旷野飘去。林小满抬头望去，钟摆的影子在雪地上缓缓移动，像在写一封长长的信，寄给春天，也寄给所有等待温暖的人。
雪还在下，钟摆声未停，冬日的钟摆镇，藏着最安静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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