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的柏油路面被晒得发软，陈默踩着路边的白实线往前走，鞋底黏上了点黑色的沥青，像沾了块凝固的时间。林小满走在他身边，帆布包上的黄铜小钟偶尔碰撞着包带，发出“叮铃”的轻响，和钟楼的钟声遥遥呼应。
“你要去哪儿？”林小满突然问，手里转着那枚小钟，阳光在钟身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陈默愣了愣。他原本是来采访水钟铸造术的，可现在，采访本还躺在旅馆的抽屉里，里面记满了73次循环的细节，却突然觉得不重要了。“先出镇吧，”他说，“找个地方洗把脸，感觉脸上还沾着雾的味道。”
林小满笑起来，眼角弯成月牙：“我要去档案馆查资料，爷爷的日记里还有好多没看懂的地方，比如‘水钟的血’到底是什么。”她晃了晃手里的日记，纸页在风里哗啦啦地响，“或许，能找到他当年离开这里的原因。”
说话间，一辆长途汽车从远处驶来，车身上印着“钟摆镇—市区”的字样。陈默招了招手，汽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的瞬间，司机探出头来，竟是个熟悉的面孔——是邮局那个扎红头巾的老太太，只是此刻她没戴头巾，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的皱纹里也没了黑泥。
“上来吧，最后一班车了。”老太太笑着说，目光在林小满手里的黄铜小钟上停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怀念，“这钟……有些年头了。”
陈默和林小满上了车，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后排坐着个穿蓝布衫的年轻人，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钟摆镇的旅游攻略，标题写着“探秘消失的水钟之乡”。
“你也是来旅游的？”林小满好奇地问。
年轻人抬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是啊，听我爷爷说，他小时候在这儿住过，说这里的钟会自己走，可神奇了。”他指了指窗外，“不过刚才进镇的时候，导航突然失灵了，还好碰到个骑三轮车的大爷，给我指了路。”
陈默心里一动，看向窗外——老周正骑着三轮车从路边经过，车斗里的蔬菜绿油油的，左裤腿随着蹬车的动作轻轻摆动，再不是那空荡荡的模样。
汽车驶出钟摆镇地界时，陈默下意识回头望，钟楼的尖顶还在远处的阳光下闪着光，钟摆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很长，像一根系着小镇的线。他摸了摸口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齿轮的纹路，粗糙却温暖。
林小满突然碰了碰他的胳膊，指着自己的手腕。她的影子落在座位上，边缘处有个极淡的齿痕，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咬过一口，随着汽车的颠簸，那齿痕慢慢淡去，最终消失不见。
“会忘吗？”她轻声问，像是在问陈默，又像是在问自己。
陈默看向窗外掠过的树影，阳光透过树叶，在他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像极了钟楼顶端那些齿轮转动的轨迹。“不会。”他说，“就像钟摆的影子，就算看不见了，也总在那儿。”
汽车驶过镇口的老槐树，树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像是有人在里面藏了本日记。陈默想起自己留在树洞里的那本循环记录，或许，它会成为下一个故事的开头。
黄铜小钟又轻轻响了一声，这次的声音很轻，像一声叹息。林小满低头看着它，突然发现钟身的迷你钟摆不知何时转动了半格，指向了一个陌生的方向——那是地图上从未标注过的，钟摆镇更深处的位置。
她抬头看向陈默，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又迅速被好奇取代。
或许，故事还没结束。那些关于齿轮、钟摆和雾的秘密，还有太多等着被揭开。而他们，不过是刚走出了第一圈循环，前路还有更长的钟摆，在时间里静静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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