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学园的午后，阳光透过新生的枝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距离“世界尽头”的崩塌已过去月余，学园里的空气却依然残留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滞涩。
决斗系统的消失抽走了维持秩序的隐形骨架，昔日的等级与崇拜荡然无存，留下的并非立刻到来的平等与和谐，而是无所适从的真空。
姬野凪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校门口。
她的伤尚未痊愈，背影却依旧挺直如松，低跟短靴踩在砂石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那枚无纹银质徽章别在领口内侧，贴着皮肤，一片冰凉。
“真的要走？”
天上欧蒂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跑得有些急，粉色的发丝被风吹乱，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
她的目光落在姬野凪背后的行囊上，又移到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
姬野凪转过身，浅青色的眸子平静无波：“这里已经没有我需要探寻的真相了。”
祖父的遗志，蔷薇下的隐秘，棺椁的枷锁......随着“世界尽头”的湮灭，都已尘埃落定。
凤学园对她而言，成了一座失去谜题的空城。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天上欧蒂娜的语气带着急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挽留，“而且......安希小姐她......”
“她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了。”姬野凪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带着终结话题的意味，“你也是，天上欧蒂娜。”
天上欧蒂娜怔住了。
她看着姬野凪，这个总是冷静得近乎疏离的少女，此刻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通透。
那种通透，让她所有未竟的话语都哽在喉间。
是的，姬宫安希不再需要王子了。
她自己，似乎也迷失了“王子”这重身份的意义。
革命成功之后，革命者该如何自处？这个问题，天上欧蒂娜还没有找到答案。
“那你......要去哪里？”天上欧蒂娜最终问道，声音低了下去。
“不知道。”姬野凪的回答很干脆，“走到哪里，就是哪里。”
她的目光越过天上欧蒂娜，望向学园深处。
那里，一棵巨大的樱花树下，站着一个穿着素色连衣裙的熟悉身影。
姬宫安希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靠近，也没有出声。
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裙摆，阳光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她只是看着姬野凪，目光沉静，如同深潭。
没有挽留，没有告别。
只是一种无声的确认。
姬野凪对她微微颔首。
姬宫安希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释然，一种了悟。
足够了。
姬野凪收回目光，最后看了天上欧蒂娜一眼。
“保重，天上同学。”
说完，她转过身，毫不留恋地迈步离开。
步伐稳定，没有丝毫迟疑，墨绿色外套的下摆划开温暖的空气，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天上欧蒂娜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清瘦挺拔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林荫道的拐角。
心中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又隐隐觉得，这本就是应有的结局。
姬宫安希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走了。”天上欧蒂娜轻声说，像是陈述，又像是确认。
“嗯。”姬宫安希应道，目光依旧望着姬野凪消失的方向。
“你不难过吗？”天上欧蒂娜忍不住问。她看得出，姬宫安希对姬野凪的感情，绝非寻常。
姬宫安希沉默了片刻，缓缓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
“这里，很满。”她轻声说，眼神清澈而坚定，“她留下的东西，足够我走很远了。”
不是占有，而是承载。
不是束缚，而是祝福。
天上欧蒂娜看着姬宫安希的侧脸，忽然明白了。
姬野凪留下的，不仅仅是一条命，更是一种姿态，一种可能性——关于如何作为一个独立的、完整的“人”活下去的可能性。
这份礼物，比任何陪伴都更加沉重，也更加珍贵。
风拂过樱花树，带来沙沙的声响。
两个少女并肩站在学园门口，一个如火焰般曾经炽热，一个如静水般初显波澜，共同目送着那个如刀刃般清冷的背影，走向属于她的、未知的旷野。
道路在脚下延伸，通往不同的方向。
而革命之后的世界，终于缓缓拉开了序幕。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