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数日的异象与风波,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尤其是昨日巷口那十几尊被定了身、直到夜幕降临才勉强恢复行动、连滚带爬逃走的“雕塑”,更是将城西小院的诡异与恐怖推到了风口浪尖。
安宁城内的几大本土势力再也坐不住了。在经过一番紧急而惶恐的磋商后,势力最大、也自认为最懂“规矩”的李家,被推了出来,决定率先进行“试探性接触”。
这一日清晨,阳光才刚刚驱散夜露。苏衍刚起床,正琢磨着是煮粥还是试试别的早饭,院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小心翼翼、甚至带着点颤抖的叩门声。
叩门声很轻,间隔很长,充分体现了敲门者的敬畏与忐忑。
苏衍皱了皱眉,有些纳闷。这大清早的,谁会来?莫非是那个中介老王又有事?
他慢悠悠地走过去,拉开了院门。
门外,并非老王。
只见以一位身穿锦袍、面色紧张的中年人为首,身后跟着四名手捧精美礼盒、大气不敢出的仆役。那中年人一见苏衍,立刻深深一揖到底,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和讨好:
“在…在下李府管事李庸,奉家主之命,特…特来拜见前辈!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前辈笑纳!”
他身后那四个仆役更是战战兢兢,几乎要将脑袋埋到胸口,手中捧着的礼盒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用的是上好的灵木,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里面隐隐透出灵草和丹药的香气。
苏衍愣了一下。
前辈?薄礼?
他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几人,气息微弱,最高的这个管事也不过炼气后期,看着眼生得很,绝对不是街坊邻居。
“你们找错人了吧?”苏衍疑惑道,“我不认识你们家主。”
李庸闻言,腰弯得更低了,冷汗流得更多了,连忙道:“不敢叨扰前辈清修!家主只是…只是对前辈仰慕已久,特命在下前来问候,绝无他意!这些只是李家的一点心意,都是些本地特产的山货野味、寻常丹药,绝不敢污了前辈法眼,只求前辈莫要嫌弃!”
他话说得极其谦卑,姿态放得极低,一口一个前辈,显然是将苏衍当成了某种游戏风尘、隐藏修为的绝世高人。
苏衍总算明白过来了。这是……来送礼讨好“隐世高人”的?
他看着那些精美的礼盒,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山货野味?寻常丹药?
他想要的是普通生活,不是这些看起来就麻烦的东西。收了礼,是不是还得回礼?是不是就算认识了?以后是不是就会经常有人上门打扰?
一想到日后可能络绎不绝的拜访和讨好,苏衍就觉得头皮发麻。这和他追求的退休咸鱼生活完全背道而驰!
“拿走拿走。”苏衍立刻摆手,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前辈。”
李庸见苏衍拒绝,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以为高人生气了,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前辈息怒!前辈息怒!是晚辈唐突了!晚辈这就走!这就走!”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也顾不上那些礼盒了,带着几个吓傻的仆役,连滚带爬地就往巷子外跑,仿佛身后有洪荒猛兽在追赶。
苏衍看着他们仓皇逃窜的背影,以及被遗落在门口的几个精美礼盒,觉得更加麻烦了。
他走出院门,左右看了看,发现巷子口似乎还藏着几波人,正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一接触到他的目光,立刻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缩了回去。
苏衍无语。
他弯腰捡起那几个礼盒,入手沉甸甸的。他看都没看里面是什么,直接走到巷子口的垃圾堆旁——那里堆着一些邻居丢弃的烂菜叶和废料——随手就将这几个价值不菲的礼盒扔在了垃圾堆最上面。
“啧,碍事。”他拍了拍手,仿佛扔掉了什么麻烦的垃圾。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走回院子,从墙角那堆“建材”里翻出几块破旧的木板和几根生锈的铁钉。
他拿着同样是杂物堆里找到的锤子,叮叮当当一阵敲打,很快便做好了一个歪歪扭扭、极其简陋的木牌。
然后,他找来一块烧剩下的木炭,在木板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大字:
“不收礼,不串门,勿扰。”
将木牌挂在了院门最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苏衍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下应该清静了吧。”
他转身回院,关上门,将外界的一切探究、敬畏和讨好都隔绝在外。
阳光洒在崭新的、粗糙的木牌上,那歪扭的字迹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
巷子口,那些暗中观察的各方探子,看着被扔在垃圾堆上的李家礼盒,又看了看那块新挂出的木牌,一个个面面相觑,脸色精彩纷呈。
李家的殷勤讨好,被当成垃圾扔了。
高人明确表示了拒绝。
这……
消息很快传回各大势力首领耳中。
李家主听完管事的哭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和更深的敬畏:“罢了……是吾等僭越了。这位前辈……脾气果然古怪,不喜俗套。传令下去,李家任何人不得再靠近城西小院半步!违令者,逐出家族!”
其他势力也纷纷得到了消息,原本蠢蠢欲动的心思立刻熄了大半。
这位隐世高人,看来是真的只想图个清静,厌恶打扰。任何形式的讨好和接近,恐怕都会起到反效果。
一时间,所有势力都严令约束手下,不得再贸然前往城西小院。
小院内,苏衍终于煮上了粥,心情舒畅。
他觉得那块木牌立得真是时候,以后应该能省去很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