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等待中被无限拉长。窗外的天色从昏黄彻底沉入墨蓝,街灯次第亮起,在潮湿的路面上投下孤寂的光晕。张真源已经离开超过四个小时,这比他之前任何一次外出探查的时间都要久。
林墨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薄毯的边缘,耳朵捕捉着门外走廊每一次细微的动静,心跳随着每一次期望与落空而起伏。寂静的房间里,只有老式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像锤子一样敲打在她的神经上。
各种可怕的想象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他被发现了?受伤了?还是……遇到了更糟的情况?那个所谓的“时空管理局”,会不会已经找到了他?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才发现,在这段亡命天涯的日子里,他早已成为她全部的安全感来源。没有他在的这个空间,显得如此空旷而令人窒息。
她走到窗边,再次撩开窗帘一角,楼下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卷起几片落叶。一种巨大的无助感攫住了她。如果他不回来了,她该怎么办?这个世界对她而言,瞬间变得陌生而危险。
就在她几乎被焦虑吞噬的时候,一阵极其轻微、却熟悉的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停在了门外。紧接着,是约定好的、两长一短的敲门声。
林墨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颤抖着手打开了门锁。
张真源带着一身深夜的寒气和淡淡的烟草味(她从未见他抽过烟)闪身进来,迅速反锁了房门。他帽檐压得很低,但抬起头时,林墨还是借着她光看到他下颌线绷得很紧,眼底带着一丝未散尽的冷厉,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林墨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后怕而干涩,“怎么去了这么久?”
张真源脱下外套,动作间,林墨似乎看到他左边衣袖的手肘处,有一小块深色的、不同于布料原本颜色的污渍,像是……蹭到了什么。
“遇到点小麻烦,绕了点路。”他言简意赅,语气平静,但林墨能感觉到那平静下的波澜。他没有详细说明“麻烦”是什么,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气息比离开时更冷峻了几分。
他没有立刻坐下休息,而是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她。纸袋还带着些许余温,散发出熟悉的香甜气息——是糖炒栗子。
在这刚刚经历了未知危险和漫长等待的深夜,这袋普通的栗子,仿佛带着千斤重量。
林墨接过纸袋,温热的触感灼烫着她的掌心,也烫红了她的眼眶。她抬起头,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和那双深不见底、却在此刻为她带回一袋栗子的眼睛,所有压抑的担忧、恐惧和失而复得的庆幸,瞬间冲垮了堤坝。
“张真源,”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我……我很害怕。”她终于说出了口,承认了自己的脆弱。
张真源看着她滚落的泪珠,怔了一下。他见过她很多样子,惊慌的,倔强的,开心的,害羞的,却是第一次看到她因为担心他而如此直白地流露出恐惧。
那种陌生的、心脏被揪紧的感觉再次出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抬起手,有些笨拙地,用指腹擦去她脸颊的泪痕,动作略显生硬,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像是在做出承诺,“我在。”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有着神奇的魔力,瞬间抚平了她心中翻腾的不安。
他将那袋栗子往她手里又塞了塞:“吃点东西,早点休息。”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却不容置疑,“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这里……不能待了。”
最后那句话,印证了林墨的猜测,他果然遇到了事情。但她没有追问,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将温热的栗子紧紧抱在怀里。
她知道,追问细节毫无意义,只会增加他的负担。她选择相信他,就像他选择保护她一样。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夜晚,他的名字——张真源,不再仅仅是一个代号或一个神秘的过去。它代表着她颠沛流离中唯一的庇护,代表着她可以托付生命的信任,也代表着一种无需言说、却坚不可摧的羁绊。
前路未知,但至少此刻,他们依旧彼此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