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床板随着两人的动作吱呀响了一下。
唐俪辞借着昏暗的光线直勾勾的看着方周。
方周也同样看着他。
两人都未发一言,却有名为情愫的东西在彼此 心头躁动。
“阿俪......”最终还是方周开了口。
他声音很轻,仿佛耳语叹息一般。
唐俪辞得此一声唤,立刻毫不犹豫的凑了过去,两只手搂住了他的腰。
抬起头来,唇瓣顺理成章的触碰上了方周的唇。
方周也伸手,环过阿俪的肩膀,大手按着他的脊背贴向自己。微微低头,主导着加深了这个吻。
夜色静谧,烛火轻摇,室外寒风凛冽,帐内氤氲生香。
唐俪辞趴在方周的怀里微微喘息。
彼此间咚咚的心跳声震的人浑身发烫,连带着彼此的某处也烫的吓人。
都是男人,自然晓得他们在渴望着什么。
但方周是个极为克制的人,他不可能在此时,在这种地方同阿俪做这种事。
见怀里的阿俪既羞涩又期待的模样,方周笑了。
他抵住阿俪的额头,轻声道:“睡吧阿俪。来日还很方长。”
唐俪辞略有失望,但还是满怀欢喜的靠在他的臂弯里,与方周呼吸交融着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宫禁某处地下室。
一具肥壮的身躯在牢房里痛苦的翻滚挣扎着。他的舌头被割了,连尖叫哀嚎都是嚯嚯的嘶哑声音。
他的皮肤不断的往外渗着恶臭灰黑的粘液,肥蛆一般的身体在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
经过漫长绝望的半个时辰后,那人终于停止的动静。伏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喘息。
牢门打开,几个蒙着口鼻的人提着水桶走进来,熟练的一桶桶泼洒在他身上,将他身躯上的粘液冲洗干净。
完成这一切后,几人将地上的人小心翼翼的搀扶起来。领头的人抓着他的头发露出脸来给牢房外的人看。
”陛下,您看,成功了!”
老皇帝从阴影处走出来,一双眼白泛着褐黄的眼珠子贪婪的盯着这具还在喘气的药人。
他用肥肉白糖美酒女色喂养近出近百个这样的浊物,其他人吃了药都暴体而死了。终于还是有一个成功了。
方士说过,凡长生药,必会洗涤肉身,祛尽世间秽物浊气。焕颜如新,肤如洁玉,身无赘形。
而眼前这个药人,确如方士所言。
“成功了!朕当真成功了!药!这批的药在哪儿,全部给朕拿来!”老皇帝举着双手形如癫狂的大笑起来。
“噗——”
下一刻,一蓬血雾兜头喷了他一脸。
老皇帝僵着脸望过去,方才还有气息的药人此刻已然气绝。血不断从他的口鼻和下身喷涌而出。
实验又失败了!
苍老的愤怒咆哮声顿时响彻在地下室里。
不远处拐角,一个侍卫悄无声息的离去。如影子般翻过禁军守卫的区域,来到皇后寝宫。
柴宗训还在替老皇帝批阅今日的奏折。
皇后在里间同桃先生聊天。
影子从门缝钻进来,跪在地上汇报情况。
柴宗训叹了口气,悲悯的闭上了眼睛。
桃先生扶着皇后走出来。皇后脸上还有些许病容。她走过来凝色道:“皇儿,想做什么你就尽管放手去做吧。母后都支持你。”
数日之前,他深夜闻讯母后病重。赶去时,母后已然昏迷。
太医面覆白布,跪在地上求他节哀。说皇后的病乃是疫病。如今太医院尚未研制出根治之法,以皇后的身子骨,只怕熬不过三天。
他悲痛之下险些想与父皇拼命。
都是他的贪念,害的天下民不聊生,还害的他的母后也将为此丧命。
那两日,他拘了皇后宫中所有人,封锁了消息,命令太医院一刻不停的寻找治疗之法。但都无济于事。
到了第三日,他近乎绝望之时,天悬禅师着人送来了一封信并一张药方。
只说先救人。
他早已病急乱投医,急急的命人去煎药。
母后竟真的因这剂汤药回转了生机。
他这才想起还有一封信。打开来细细看过,才晓得这药方出自江南周睇楼。
翌日晌午过后,没等唐俪辞和方周出门,唐老爷倒是亲自上门来找他了。
唐俪辞笑而不语。看来唐老爷是试验出结果了。
唐老爷带着唐俪辞和方周直接去了天净阁。
天悬禅师和柴宗训都在等他们。
柴宗训先行向方周和唐俪辞行了一礼:“感谢二位送来的药方,孤的母后才得以保命。”
唐俪辞倒是有些意外,不成想是普珠的母后做了这试验。倒是歪打正着。
此时的柴宗训和记忆里的普珠差别不大,只是衣着华服,鬓发乌黑。
唐俪辞看着稀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柴宗训不解:“少侠为何这般看着孤?”
唐俪辞笑眯眯道:“无事。只是在想,太子此番前来,可是想好了?”
柴宗训叹了口气道:“两位不知,此事涉及皇室秘辛......”
“不就是老皇帝想要痴迷修仙长生,紧抓着这两味贡品药材不放,想要炼他的长生药吗?”唐俪辞毫不客气道。
柴宗训怔了一下,睁大眼睛瞪着他,好似在说你为何得知?
许是猛然被拆穿丑闻太过惊愕,柴宗训也没留意唐俪辞话语里的大不敬。
他索性也不遮掩了,神色凝重的直言道:”不怕诸位笑话,孤与父皇早已无法静下来好好沟通。他痴迷长生术,朝中事务一概不管。孤上表进谏多次苦苦相劝,父皇都不肯收手。孤......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唐俪辞上前一步,依旧笑眯眯的盯着他的眼睛,口中却道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既是如此,太子何不尽快上位,取而代之。反正你本就是储君。”
”住口!”柴宗训像是吓到了,登时喝出声。
紧接着他倒退几步又连声道:“放肆!放肆!你怎可出此言!”桃先生从屋里匆匆出来,扶着他。
“阿俪。”方周碰碰他的手,示意他说话莫要太直接。
天悬禅师在一旁巍然不动,好似没听见一般。
唐老爷袖着手笑而不语,眼里只有对后生可畏的赞许。
“嗤!“唐俪辞毫不客气的嘲讽一笑。他歪头给了方周一个安心的眼神。再转过来时瞥见扶着太子的西方桃,面色蓦然一沉,一步步走近他,慢条斯理却句句紧逼道:“殿下,若你是明君,就该清楚,老皇帝早已德不配位。这场疫病便是最好的证明。别告诉我你不知晓这疫病是如何出来的。你应该清楚,如今他在位一天,百姓就得受苦一天。是你的君臣父子重要,还是天下黎民重要?”
“孤........我........”柴宗训怔了好一会儿,好似有些无措。他望向天悬禅师。
天悬禅师合十双手,慈祥的望着他:“殿下,随心而动,莫着相,莫自困。”
桃先生也道:“殿下,为了百姓。无人会怪你的。”
唐老爷紧跟着拱手道:”草民已拟好了信札,名下三千余座商号都会为此次疫病支援,水路陆路主干航道会清空,专供疫病药材通道。只等殿下上位,便可解黎民之灾殃。”
“好.......”柴宗训终于点了头。
太子点头,其他就好办了。
如今朝中本就是力主太子一党,加之老皇帝久不上朝。群臣早已默认太子早晚要当政。
文武百官这里是不会有阻拦的。
唯一的难题便是老皇帝。
自古有禅位制,有继承制。老皇帝贪欲过重,企图坐稳龙椅万万年,想让他自愿退位是不能了。
唐俪辞的想法是直接杀了他。
但按照柴宗训的性格,他要是敢开口,只怕是要和他拼命。
可若是强行幽禁老皇帝,只怕其他皇子会以此为契机,斥他忤逆犯上,继而或又将有朝堂政局动荡。
老皇帝的存在是个极大的问题。
但唐俪辞认为,此事倒也不急。首先还是以民为先。
太子同意了夺权,那么首要的还是想办法把那两味药的供给拿到手里。疫病的事情拖不得。
唐老爷是第一皇商,这两味贡药正是由他手下的航运来对接的。
若是在这之前,他自是不敢。如今太子点头了,他便可以将这两味药扣下来,分发给各处。
柴宗训则在最终核验查收这个环节着人帮他掩护。
此事事不宜迟,几人商议过后,太子便先行离开了。他需要回去同几位内阁相公们通一下气。
唐俪辞和方周也告了辞。唐老爷却追了上来。
他还是有些不解,索性问一问,省着睡不着。
“俪辞,老夫就这么叫你吧。老夫实在想不通,你为何要帮我?准确说,你为何要选择找我?”
唐俪辞笑眯眯道:“因为,义父是个难得的大善人啊。”
他的话似调侃似认真,饶是唐老爷再精明也搞不清他的用意。但他能感觉到他收了个了不得的宝贝当义子了。
今日与太子这一叙,他从一届随时可能被竞争对手挤掉的皇商,立刻变成了太子一脉的义商。单是为民弃财又涉险的义举就足够他高枕无忧了。更何况,他或许将再获一件从龙之功的金字招牌。
这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