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周睇楼占地面积不大，楼中刚好四个厢房。原本四个人一人一间刚刚好。

时光重置之后，阿慈来到周睇楼，住了方周隔壁，也就是唐俪辞的房间。

现在问题就来了。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小狐时的唐俪辞尚可以理直气壮和方周一起睡。

而此时......

唐俪辞犹豫的望了眼方周的床榻。

其实.......他还是想和方周一起睡。

他昨日还是小狐狸时，身子弱，嗜睡。半夜去吸收月华后回来时，方周翻了个身，将他搂在了怀里。

他就那般睡着，竟一夜没做噩梦。醒来时仍旧眷恋着那份温暖。

若是可以自由变换身形就好了。

唐俪辞十分乖觉的自己给自己打了个地铺。

方周抱着一床被子进来时，险些踩到他。

”阿俪，你这是......“方周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叹道：”阿俪身子弱，睡床上吧。师兄睡这里就行。”

唐俪辞盘腿坐在地上摇头。

方周晓得他的性子，自知肯定拗不过他。

便让他起身，地铺拖到床边紧挨着，又给铺了两层褥子。试了试软硬后，才许他躺下。

灯火昏暗，安神的香袅袅绕过纱幔。

唐俪辞躺在地铺上，睁着眼睛望着屋顶。望着望着，目光便落到了床榻边方周的手指。

他悄悄的伸出手，指尖虚空点了下方周的指尖。露出一个孩子似的得逞的笑。

“阿俪，快睡吧。”方周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唐俪辞立刻收回手闭上眼睛，翻了个身，面朝着方周的方向，额头抵在床边，安心的睡了过去。

是梦。

唐俪辞站在湖面上，明确的晓得自己在做梦。

他低头，平静的湖水像一面镜子。镜中正上演着一段段与他有关的故事。

不，也不完全与他有关。

是各种时空回溯里的他。

一阙阴阳计划让他拥有世间七情八苦，一次次回溯让他与许多人相遇。

有人把他带回去，发现他的额印便将他杀了。

有人企图教化他，但满心提防，待他露出一点异能时，慌不择路的将他诛杀。

有人一面对他好，一面却又对他偏见颇深，口口声声说为他好，却将他关押起来，逼着他忏悔那些未曾犯过的罪。

一次又一次，一阙阴阳就这么旁观着他的故事。

直到最后，轮到了方周。

那是冰天雪地的骊山脚下。

他奄奄一息的趴在雪地里。

一个人走了过来，将他背起。

寒风刺骨，但他伏在那人宽厚的脊背上，竟觉温暖的想要落泪。

他看到了更年轻一些的方周的模样。

还有在院子里抱着小猫笨拙的一个字一个字念方周的自己。

画面随时光飞速变迁，他又看到在屋里哭闹着要方周练往生谱的自己。

他那时只顾哭闹，却未曾看到身后方舟那决绝的目光。

当夜万籁俱寂时，无人知晓方周辗转反侧之下，披衣写下了一封遗书。

遗书是写给成蕴袍的。

字里行间无有对自己后事的交代，只有对阿俪的担忧。

方周答应他修炼往生谱并非被他说动，只因那“怪物”二字刺痛了他的心。

他不忍，不忍这个孩子将自己当作罪人。将自己所会的往生谱当作是罪恶的证据。

他应了，只是想安他的心。让他明白，师兄从未将他当作异类。

他愿用自己这具残躯安抚一个孩子的不安。

但，遗书的尾段，他又后悔了。

方周在信中又言，他不怕死，但怕他这番应答，给了那孩子期望。若他终未能成功。阿俪亲见了他的死亡，以他的性格，将会自责的难以活命。

方周恳求了成蕴袍，希望他可以看在好友的份上，替他看护好阿俪。

那封遗书被方周修改了一边又一边，最终珍而重之的放在了枕头下。

只可惜，这番心意终未能重见天日。那场悲剧发生时，屋舍被错乱四溢的功法震的四分五裂，烛火滚落在地，连同一切方周存在的痕迹都付之一炬。

唐俪辞渐渐从梦境中脱离。抬手一抚，满面泪痕。

他一声不吭的爬起来，顾不得方周是否睡着，一头扎进他怀里，死死抱着他不放。

方周被他惊动，但还是伸手环住他，轻声哄道：“怎么了阿俪，做噩梦了？”

唐俪辞点点头，呜咽了一声。

冰凉的泪水浸透了方舟的里衣，熨烫着他的心。

方舟微微撑起身一点，将唐俪辞的脸捧起来。唐俪辞眼圈红红，泪水还在不住的滴落。

“怎得还跟小时候一样。”方舟心疼的用袖子为他擦泪。

唐俪辞不语，只是倔强的望着他。泪水倒是息了，但眸子里还满是惶然和委屈。

此时此刻，唐俪辞骨子里的强势上来了。

他突然不想和方周徐徐图之，岁月静好了。

他想要........他想要更进一步。

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安心。只有这样，那颗惶恐不安的心才能真正踏实下来。

方周见他呆呆的盯着自己不语，正想起身好好看看他，唐俪辞突然一跃而起，将他按倒在床榻上，狠狠的吻上了他的唇。

小狐生来头一回做这种事，一边歇斯底里的毫无章法的啃咬，一边浑身忍不住的颤抖。

他想要僭越。

想要罔顾人伦。

想要.......方周..........

可，他真的好怕，方周千万，千万莫要推开他.......

方周没有推开他，却也没有回应他。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疯狂的跳动。身躯的本能也在尖锐的刺激着让他想回应。

但他还是平静着。任由阿俪的动作。

直到唐俪辞放开了他的唇，贴着他唇角抽泣着求他张开嘴时，他才轻声道：“阿俪，你可想好了。若我应了，日后，你便不能回头了。”

唐俪辞抵着他的额头，喑哑道："甘之，如饴。“

圣人终是抵不过狐妖缠绵，堕入了红尘。

奈何狐妖公子本人也是光有理论没有实践过。唇齿缠绵了不过一会儿，便喘不过来气了。

一对狐耳随着喘息一颤一颤。

方周爱怜的抱了抱他，翻身将他放到床里侧。

此时既敞开心扉，便也不必打地铺了。

唐俪辞心满意足的抱着方周的腰，与他共盖一条被，共枕一方枕头。

方周替他掖了掖被角，抱着他的脊背，在他额头吻了一下。

唐俪辞也仰头在他下巴亲了一下。

二人的胸膛贴在一起，两颗心脏再次以另一种方式融汇了心跳。

唐俪辞重新闭上眼睛，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其实他想要的更多，奈何，他还是有些怯的。

方周的怀抱太过温暖，唐俪辞依偎着他，总算可以安心入睡。

唐俪辞的化形又一次出了问题。

第二日醒来时，唐俪辞发现自己变成了三岁的孩童。

狐耳和尾巴倒是收起来了。

他盘着小腿坐在床上，里衣松松垮垮的挂在小小的身板上。

柳眼、小傅、阿慈闻言跑进来，方周立刻用被子给他偎上。

”阿俪，你昨晚做啥了，怎么又变成小孩了？“柳眼又一次瞪大双眼。他感觉再这么下去，他一双帅气的眼珠就要瞪出来了。

昨晚.......

唐俪辞脑海里一闪而过昨夜的情景，脸色红了红。

他有些羞恼道：”阿眼你闭嘴。去给我找身小点的衣服来。“

小小的奶娃娃凶起来小脸红扑扑的，毫无威慑力。

柳眼咧嘴直笑：”周睇楼哪儿有你这么大的娃娃的衣服呀，哈哈，要不你今天就搭块儿布，光着屁股吧。反正这里也没外人。“

”阿眼。“方周失笑，故作严肃道：”不许欺负师弟。你再逗阿俪，他待会儿打你我可不拦着。“

阿慈想起昨日他那俊美如仙人的男子模样，再看看他此刻的模样，还是难以将两者联系起来。但总算没那么害羞了。

她走上前隔空丈量了下唐俪辞的身量，转头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两身小衣服。

阿慈同不远处村里的大娘关系好，大娘给她小孙子做了好些衣裳，正好可以借来一用。

唐俪辞少年和成年时便是一等一的好模样，变成三岁幼儿也是一等一的可爱。

粗棉做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依旧掩不住他的粉雕玉琢。

往那儿一站，萌的一众人心都化了。

小傅最喜可爱的事物，早饭特意给他蒸了一碗宝宝蛋羹。香的阿眼几次想要偷挖一勺。

唐俪辞个头小小，凳子是够不着了。

方周把他抱在腿上吃饭。

小傅眼巴巴看着，嗫嚅了半天，红着脸问能不能让他抱着师弟。被方周婉拒了。只好一边吃饭一边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

只有阿眼最是手欠，吃饭时时不时要用手去戳唐俪辞的小脸蛋。呼噜一把他毛茸茸的头顶。简直烦不胜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