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的午后有些闷热，蝉鸣在树梢上扯着嗓子喊，把阳光都吵得发懒。林晚秋蹲在储藏室的旧物箱前，指尖拂过积灰的纸箱，突然被最底下那个印着小猫图案的木箱吸引了——那是她刚和顾清辞同居时，用来装画具的箱子，后来念秋出生，就被堆在了这里，蒙了层厚厚的时光。

“在找什么？”顾清辞端着两碗绿豆汤走进来，储藏室的门被他推开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箱顶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他把碗放在旁边的矮柜上，弯腰看她手里的木箱，“这不是你当年宝贝得不行的‘画具城堡’吗？说什么都不让我碰。”

林晚秋笑着打开木箱，一股混合着松节油和旧纸张的味道漫出来，像打开了个时光罐头。最上面是本泛黄的速写本，她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顾清辞的侧影——那是他们第一次在医院走廊遇见时，他穿着白大褂低头写病历，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她偷偷画下来的，线条生涩，却藏着小心翼翼的心动。

“你看这个，”她把速写本递给他，指尖在画里他的发梢上轻轻点了点，“当时觉得你好严肃，像座冰山，结果后来发现，是座会偷偷给我热牛奶的冰山。”

顾清辞的指尖拂过画纸，像在触碰多年前的自己。他想起那天，其实早就注意到这个躲在柱子后偷偷画画的姑娘，她的马尾辫随着笔尖晃动，像只不安分的小鹿，他故意放慢了写字的速度，想让她画得久一点。“我当时在想，”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这小画家把我画得这么凶，是不是该去跟她讨个说法。”

木箱里藏着的全是零碎的时光。有他第一次送给她的那片银杏叶，被压在画纸下，边缘已经发脆，却还能看出当时的金黄；有念秋刚出生时的小脚印拓片，印在张粉色的卡纸上，旁边是他用钢笔写的“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我的小天使”；还有三只小猫刚被抱回来时，掉在箱底的几根绒毛，混在颜料管的缝隙里，像团小小的云。

“你看这个！”林晚秋从箱角摸出个小小的丝绒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枚歪歪扭扭的银戒指——那是她初学银饰制作时，给他打的第一枚戒指，圈口太大，边缘还不平整，他却戴了很久，直到后来给她换了求婚戒指，才把这枚收了起来。

“当时你还说，”林晚秋捏着戒指笑，“这戒指能当暗器用，边缘比手术刀还锋利。”

顾清辞接过戒指，放在掌心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带着时光的温度。“我后来找人打磨过，”他说，指尖在光滑的边缘上轻轻滑过，“想等念秋长大了，告诉她，这是妈妈给爸爸的第一份礼物，虽然有点‘危险’，但全是心意。”

木箱底层，藏着件更旧的东西——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领口处有个小小的猫爪印，是“滚滚”小时候调皮，踩了颜料跳上去留下的。林晚秋想起那天，她把衬衫泡在盆里，懊恼地说“洗不掉了”，顾清辞却笑着说“这样才独一无二，是我们家的印记”。

“这件衬衫，”顾清辞把衬衫拎起来，阳光透过储藏室的气窗照在上面，猫爪印在布料上泛着淡淡的黄，“我总觉得像我们的日子，有点小瑕疵，却因为这些瑕疵，变得更真实。”

他们蹲在旧物箱前，像两个分享秘密的孩子。林晚秋把那些时光碎片一一摆出来：画着他侧脸的速写本，他送的银杏叶，念秋的小脚印，歪扭的银戒指，带猫爪印的衬衫……阳光在这些物件上跳跃，像撒了把会发光的糖。

“妈妈！爸爸！”念秋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小家伙举着支棒棒糖跑进来，看到地上的东西，眼睛立刻亮了，“这是什么呀？好好玩！”

“是爸爸妈妈和念念的故事呀。”林晚秋把女儿拉进怀里，指着那张小脚印拓片，“这是念念刚出生时的小脚丫，比现在的小拇指还小呢。”

念秋好奇地戳着拓片，又拿起那枚歪扭的银戒指，往自己手指上套，结果太大，直接滑到了手腕上，像个笨拙的手镯。“这是圈圈吗？”她举着胳膊问，“能套住爸爸妈妈吗？”

顾清辞把女儿抱进怀里，在她脸上亲了口：“能啊，这个圈圈把爸爸妈妈套在一起，然后又套住了念念，以后还要套住更多的时光。”

三只猫不知什么时候也溜进了储藏室，“滚滚”最胖，挤在木箱旁，用脑袋蹭着那件白衬衫，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像在怀念自己的“杰作”。林晚秋看着它们，突然觉得，这些旧物就像个温柔的陷阱，把所有的美好都藏起来，等某个闷热的午后，再拿出来晒太阳，让时光变得又暖又长。

她把那些物件小心地放回木箱，在最上面放了张刚画的全家福——她和顾清辞牵着念秋的手，三只猫蹲在脚边，背景是盛开的向日葵花田。“这样，”她说，“以后念念长大了，就能知道，我们的故事有多长。”

顾清辞合上木箱，在上面贴了张新的标签，用马克笔写着“时光宝藏——我们的故事”。“等我们老了，”他牵着林晚秋的手，又抱起念秋，“就坐在葡萄架下，翻着这些旧物，给孙辈讲故事，说‘你们看，爷爷奶奶当年多甜’。”

储藏室的门被轻轻关上，把时光的味道锁在里面。外面的蝉鸣还在继续，阳光却好像温柔了些，透过葡萄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那些藏在旧物箱里的时光碎片，闪着暖人的光。

林晚秋靠在顾清辞肩上，看着怀里把玩着银戒指的念秋，突然觉得，这个芒种真好。有旧物里的回忆，有身边的温度，有他藏在时光里的承诺，还有女儿咯咯的笑声，把日子填得满满的，像块浸了蜜的绿豆糕。

而他们的故事，就像这旧物箱里的时光碎片，一片一片，拼凑出最完整的幸福，还要继续拼下去，拼出更多的春夏秋冬，拼出更多的温暖回忆，直到时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