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风带着点软，像婴儿的手轻轻拂过脸颊。林晚秋推着婴儿车走在公园的石板路上，念秋坐在车里，小手里攥着支彩虹色的蜡笔，正对着路边的迎春花乱涂——花瓣被她画成了绿色，枝条涂成了粉色，却得意地举着画纸喊：“妈妈你看！会发光的花花！”
“我们念念画的是魔法花吧？”顾清辞拎着画具箱跟在旁边，另一只手里还牵着只蝴蝶形状的风筝，竹骨上缠着粉白的纱，像只真的蝴蝶停在他臂弯里。他弯腰在念秋的画纸上戳了戳，“这里加个小太阳，魔法花就更亮了。”
念秋立刻举着蜡笔往纸上点，结果手一抖，在“魔法花”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圈，倒像块掉在地上的饼干。林晚秋笑得直不起腰，从包里掏出湿巾替女儿擦手：“小笨蛋，爸爸是让你画在天上，不是画在泥土里。”
“泥土里也可以有太阳！”念秋不服气地噘着嘴，小脚丫在婴儿车底板上蹬得“咚咚”响，“像‘滚滚’藏鱼干一样，太阳也会躲在土里睡觉！”
顾清辞低笑出声，伸手把女儿从婴儿车里抱出来，让她坐在自己肩上。念秋立刻忘了生气，小手抓住他的头发当扶手，兴奋地喊：“长高啦！能摸到云啦！”她的小皮鞋在他胸前蹭来蹭去，留下几个浅浅的鞋印，像朵调皮的小梅花。
林晚秋看着父女俩闹在一起的样子，拿起画本飞快地勾勒起来。她先画了顾清辞微微仰头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绷紧的下颌线上，带着点温柔的棱角；再画了他肩上的念秋，小辫子被风吹得翘起来，手里的蜡笔在半空划出道彩色的弧线；最后在他们脚边添了只歪头看的蝴蝶风筝，纱翅被风吹得轻轻颤动，像随时会飞走。
“妈妈画得像！”念秋从顾清辞肩上探过头，看到画本上的自己，立刻拍着小手欢呼，“爸爸像大树，念念像小鸟！”
“那妈妈是什么？”顾清辞托着女儿的屁股，故意往林晚秋身边凑了凑，鼻尖差点碰到她的发梢，“妈妈是画大树和小鸟的画家？”
林晚秋的耳尖有点烫，把画本往身后藏了藏：“我是看你们俩傻得可爱，忍不住画下来留作纪念。”话虽这么说，笔尖却在画里顾清辞的发间，悄悄添了朵飘落的迎春花，嫩黄的花瓣沾在黑发上，像颗藏不住的糖。
他们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顾清辞把念秋放在腿上，开始组装风筝。竹骨在他手里变得听话，三两下就撑好了纱面，他用红笔在蝴蝶翅膀上画了两个小小的圆点当眼睛，突然抬头问：“念念要不要在风筝上画点什么？让它变成会飞的画。”
念秋立刻抢过蜡笔，在蝴蝶翅膀上乱涂起来。她先画了个圆滚滚的猫爪印，说是“滚滚”也想飞；又画了朵歪歪扭扭的花，说要送给妈妈；最后在风筝尾巴上画了串小圆圈，说那是爸爸给她买的糖葫芦。顾清辞在一旁笑着帮忙扶着风筝，偶尔替她把画歪的线条补顺，父女俩的指尖偶尔碰到一起，像有电流轻轻窜过。
林晚秋坐在旁边的画架前，把这一幕画了下来。阳光透过柳树的枝条，在他们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顾清辞低头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念秋的小脑袋靠在他胸口，蜡笔在风筝上划出的声音，和风吹柳叶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歌。
“画好了！”念秋举着风筝欢呼，翅膀上的涂鸦虽然乱，却热闹得像个小世界。顾清辞抱着她站起来，逆着光跑了几步，风筝顺着风慢慢升起来，带着念秋的笑声和蜡笔的颜色，越飞越高，像朵会飞的彩虹。
“飞啦！飞啦！”念秋的小手紧紧抓着线轴，小身子随着风筝的拉力往后仰，顾清辞赶紧扶住她的腰，怕她摔着。父女俩的影子被阳光拉得长长的，在草地上叠在一起，像幅会动的剪影画。
林晚秋放下画笔，看着那只越飞越高的风筝，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她想起去年春天，顾清辞也是这样，在银杏林里教她放风筝，她笨手笨脚地总让风筝栽下来，他却耐心地一次次帮她捡起来，说“像你画错的线条，改改就好了”。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会帮她捡风筝的人，会成为她生命里最稳的那根线。
“妈妈也来玩！”念秋举着线轴朝她喊，风筝线在风里绷得紧紧的，像根连接着天空和地面的银线。林晚秋走过去，握住念秋的小手，顾清辞的手覆在她们俩的手上，三双手叠在一起，握着同一个线轴，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暖得像要把春风都融掉。
风筝在天上转了个圈，翅膀上的猫爪印和小花在阳光下闪着光。念秋突然指着风筝喊：“爸爸妈妈看！风筝在笑！”
林晚秋抬头望去，风刚好吹得蝴蝶翅膀微微颤动，那两个红笔点的眼睛，竟真像在笑似的。她转头看向顾清辞，发现他也在看她，眼里的温柔比春风还软，像要把她整个人都裹进去。
“累了吧？”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指尖在她耳后轻轻捏了捏，“去长椅上歇会儿，我带念念再放会儿。”
林晚秋摇摇头，反而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不歇，就这样牵着挺好。”
阳光渐渐爬到头顶，风筝在天上飞了又落，落了又飞，像个不知疲倦的孩子。念秋终于玩累了，靠在顾清辞怀里打盹，小手里还攥着半截蜡笔。顾清辞把她抱回长椅，让她躺在自己腿上，给她盖上林晚秋的薄外套，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琉璃。
林晚秋把画架搬到长椅旁，在刚才那幅画的角落，添了只飞得高高的蝴蝶风筝，风筝线一直连到长椅上三双手的手里。她在画的边缘写了行字：“原来幸福是根风筝线，不管飞多高，总有个人在原地牵着你，连风都知道，该往你们身边吹。”
顾清辞凑过来看，在那行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爱心，把“你们”两个字圈在里面。“永远都在。”他的声音很轻，像怕吵醒怀里的女儿，却清晰地落在林晚秋心里，像颗定盘星。
春风拂过湖面，吹起圈涟漪，也吹起林晚秋的发梢，拂过顾清辞的脸颊。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像吻落了片迎春花的花瓣。远处的风筝还在天上飘，带着念秋的涂鸦和他们的笑声，在蓝天上画出道温柔的弧线。
林晚秋靠在他肩上，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儿，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觉得，这个春天真好。有会飞的风筝，有握得住的线，有他藏在吻里的温柔，还有女儿画在风筝上的爱，把日子吹得暖暖的，像块刚晒过的棉花糖。
而他们的故事，就像这根风筝线，一头系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一头连着未来的朝朝暮暮，还要在风里继续飞，飞过更多的春天，更多的岁月，飞成彼此生命里，永远不会断线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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