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院子里的樱花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画室的窗台上,像撒了把碎糖。林晚秋把画架搬到樱花树下,正调着颜料,准备画一幅《樱花与念秋》。念秋穿着鹅黄色的小裙子,手里攥着半截蜡笔,蹲在画板旁,用胖嘟嘟的小手去够她的调色盘,小脚丫踩在铺着的旧野餐垫上,印出一个个浅浅的粉色脚印——是刚才在樱花树下跑闹时,沾了花瓣的汁水蹭上去的,像朵朵刚绽的小桃花。
“小调皮,别碰颜料。”林晚秋笑着把调色盘往高处挪了挪,指尖刮了下女儿的小鼻子,沾了点浅粉的颜料,在她鼻尖印了个小点点。念秋咯咯地笑,伸手去抹,反倒把颜料蹭得满脸都是,活像只偷喝了桃花酒的小花猫。
顾清辞拎着竹篮从屋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林晚秋半蹲在画架前,发梢沾着片樱花,正低头给念秋擦脸,阳光透过花瓣落在她侧脸,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念秋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小手里的蜡笔在画纸上划出道歪歪扭扭的线,像条贪吃的小蛇;三只猫蹲在旁边的草地上,“滚滚”盯着念秋手里的蜡笔流口水,尾巴摇得像个拨浪鼓。
“刚烤的樱花酥,趁热吃。”他把竹篮放在野餐垫旁,弯腰从林晚秋怀里接过念秋,在她满是颜料的小脸上亲了口,“我们家小画家今天又创作了什么大作?”
念秋举着蜡笔往他白衬衫上戳,得意地喊:“爸爸,花花!”蜡笔在衬衫上留下道鹅黄色的印子,像抹了道阳光。顾清辞非但不气,反而把女儿举得高高的,让她够到樱花枝桠:“再给爸爸画朵真的樱花,好不好?”
林晚秋看着父女俩闹在一起的样子,拿起画笔,趁着他们不注意,飞快地在画纸上勾勒起来。她先画了顾清辞仰头的样子,阳光落在他发梢,衬衫上的蜡笔印格外显眼;再画了他怀里的念秋,小手抓着樱花枝,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最后在他们脚边添了三只探头探脑的猫,“滚滚”的肚子被画得格外圆,像揣了个樱花酥。
“画好了吗?画好了吗?”念秋从顾清辞怀里挣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画架前,小手指着画里的自己,兴奋地跳,“念念!猫猫!”
顾清辞走过来,从身后轻轻环住林晚秋的腰,下巴抵在她肩上,呼吸拂过她的颈窝,带着樱花酥的甜香。“把我画得这么好看,”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在画里他的衬衫印上轻轻点了点,“是不是该给画家点奖励?”
林晚秋的耳朵有点烫,刚要转身,就被他按住肩膀。他低头,在她发梢沾着的樱花上亲了下,花瓣簌簌落在画纸上,像给这幅画盖了个温柔的章。“奖励你片会亲吻的樱花。”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的痒意顺着皮肤爬进心里。
念秋看不懂大人的亲昵,只顾着把樱花酥往嘴里塞,碎屑掉得满身都是,“滚滚”趁机钻到她脚边,叼走她掉在地上的半块酥饼,引得“团团”和“圆圆”追着它跑,三只猫在草地上踩出串杂乱的小脚印,和念秋的脚印混在一起,像幅生动的涂鸦。
“你看它们,”林晚秋笑着指给顾清辞看,“比我们还像一家人。”
顾清辞从竹篮里拿起块樱花酥,喂到她嘴边,酥皮的脆混着豆沙的甜在舌尖化开。“本来就是一家人,”他说,眼神落在画架上的画,“从‘晚秋’到三只小的,再到念秋,少一个都不算圆满。”
林晚秋想起第一次在医院捡到“晚秋”时,它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神里全是警惕;想起三只小奶猫刚出生时,她和顾清辞围着纸箱手足无措的样子;想起念秋出生那天,他握着她的手,声音发颤地说“谢谢你”。原来日子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把孤单填满,变成热热闹闹的团圆。
樱花开得更盛了,一阵风吹过,花瓣像雪一样落下来,盖在野餐垫上,盖在画纸上,盖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念秋追着花瓣跑,小裙子像只飞舞的小黄蝶,顾清辞跟在她身后,张开双臂护着,怕她摔着;林晚秋站在画架前,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画里的景再美,也美不过眼前的人。
她拿起画笔,在画的角落添了行字:“最好的春天,是你抱着她跑,我在后面画,连樱花都知道,该往我们身上落。”
顾清辞抱着念秋回来时,正好看到那行字。他把女儿放在野餐垫上,让她自己玩蜡笔,然后走到林晚秋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本来想等你画完再给你的。”
盒子里是枚胸针,樱花形状的,花瓣上镶着细碎的水晶,像沾了晨露。“上次去首饰店,看到这个就想起你,”他把胸针别在她的毛衣上,指尖划过她的锁骨,“你站在樱花树下画画的样子,比这胸针好看一百倍。”
念秋凑过来,指着胸针喊:“亮晶晶!妈妈戴!”小手指在水晶上摸了摸,沾了点颜料,却让那抹亮更生动了。
林晚秋低头看着胸针,又抬头看着顾清辞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这个春天真好。有樱花的甜,有樱花酥的香,有他藏在胸针里的心意,还有女儿踩在画纸上的小脚丫,把日子踩成了首甜甜的诗。
她拿起画笔,在画里念秋的小脚丫旁,又添了两个大脚印,紧紧挨着,像在说:我们会一直陪着你,走过所有春天。
而他们的故事,就像这落不完的樱花,一片一片,把时光铺成了粉色,还要继续落下去,落在更多的春天里,落在更多的画纸上,落在彼此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