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来得比往年早,清晨推开窗时,天地间已经白茫茫一片。林晚秋裹着厚围巾站在画室窗前,看着雪花簌簌落在窗台上,像撒了把碎盐。画架上摊着张未完成的雪景图,她想画雪地里三只小猫追逐的样子,可笔尖悬了半天,总觉得少了点暖调,连“滚滚”圆滚滚的肚皮都画得像块冷冰冰的雪球。
“又在跟白色较劲?”顾清辞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进来,玻璃杯外凝着层白雾,他把其中一杯塞进她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杯壁漫过来,像揣了个小暖炉。“刚温的,加了点蜂蜜,你说过‘下雪天喝甜牛奶最舒服’。”
林晚秋捧着热牛奶呵了口气,白雾模糊了镜片。她转头看他时,发现他穿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领口沾着片雪花,大概是刚才去阳台拿牛奶时落上的。她伸手替他拂去雪花,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脖颈,像碰了团刚烤好的棉花,两人都顿了顿,空气里仿佛有雪花在无声融化。
“你看这雪,”她指着窗外,雪花落在光秃秃的银杏枝上,像给枝桠镶了层银边,“是不是很像去年我们在银杏林看到的?你当时说‘雪落在你发间,比画里的好看’。”
顾清辞的目光落在她被热气熏得泛红的脸颊上,突然笑了:“那是因为去年没发现,你画雪时,鼻尖会冻得发红,像颗沾了雪的樱桃。”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指尖带着牛奶的甜香,“比去年更好看。”
画室的暖气开得足,热牛奶的香气混着松节油的味道漫开来。林晚秋把脸埋进围巾里,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像藏着两颗被雪擦亮的星子。她重新拿起画笔,这次没再执着于小猫的形态,而是凭着感觉,画下“滚滚”跌进雪堆里的傻样——它的肚皮沾着雪,像穿了件白围裙,爪子还在徒劳地扒拉,身后跟着追雪粒的“团团”和“圆圆”,三个小小的身影在雪地里扭成一团,像颗滚动的彩色毛线球。
“这样是不是好多了?”她侧头问他,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顾清辞凑近看了看,突然拿起支白色颜料,往画里的雪地上点了几个小小的脚印,从猫群一直延伸到画纸边缘,像有人刚从雪地里走过。“再加个你的脚印,”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散了画里的雪,“这样它们就不是孤零零的了。”
林晚秋看着那串歪歪扭扭的脚印,突然想起早上出门倒垃圾时,他怕她滑倒,一直牵着她的手,雪地里留下两串并排的脚印,像两条靠得很近的线。她拿起画笔,在他画的脚印旁,添了串更小的脚印,脚尖都朝着他的方向,像在追赶。
三只小猫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画室,“滚滚”最胖,挤过门缝时卡在中间,只露出个圆滚滚的屁股,逗得两人都笑了起来。林晚秋把它抱进来,小家伙身上还沾着户外的寒气,却立刻往暖炉边钻,尾巴卷成个圈,对着跳动的火苗“喵呜”叫,像在抱怨外面太冷。
“你看它,”顾清辞笑着给小猫们倒猫粮,“比你还怕冷,刚才在阳台看到雪,吓得立刻缩回猫窝,连最喜欢的小鱼干都不碰了。”
“才不是,”林晚秋替“滚滚”辩解,指尖挠着它的下巴,“它是聪明,知道屋里有暖气,还有我给它暖肚子。”她说着,故意把小猫往顾清辞怀里塞,“你体温高,让它沾沾你的暖气。”
顾清辞抱着“滚滚”,小猫的呼噜声像台小马达,震得他胸口发麻。他低头看着怀里软乎乎的毛球,又看了看趴在暖炉边画画的林晚秋,突然觉得,这个下雪天真好——有暖炉,有热牛奶,有她画里的傻猫,还有她低头时,发梢扫过画纸的轻响。
画到中午时,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把雪地染成了淡金色。林晚秋提议去楼下堆雪人,顾清辞拗不过她,只好找出两人的厚手套,还特意往她口袋里塞了个暖手宝,说“别冻着手指头,不然明天没法画画”。
楼下的小花园里,几个孩子正在打雪仗,笑声像撒了把银铃。林晚秋滚雪球时,手套沾了雪变得湿冷,刚想抱怨两句,就被顾清辞握住了手。他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用体温焐着,另一只手继续滚雪球,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你看,这样就不冷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从大衣领口漫出来,呵出的白气落在她的发顶,像朵小小的云。
林晚秋的手被他焐得发烫,连带着心里也暖烘烘的。她看着他专注滚雪球的侧脸,睫毛上沾着点雪粒,像落了层碎钻,突然觉得,比起堆雪人,更想把他此刻的样子画下来——穿米白毛衣的青年,口袋里揣着她的手,眼里的温柔比阳光还暖。
雪人堆到一半,“滚滚”突然从楼道里跑出来,大概是闻到了她的味道,迈着小短腿往她脚边蹭,结果没站稳,在雪地里打了个滚,变成了只“雪球猫”。林晚秋笑得直不起腰,顾清辞却趁机拿起手机,拍下她弯腰抱猫的样子——她的围巾歪在一边,脸上沾着雪,眼里却亮得像有光,怀里的“滚滚”抖着身上的雪,活像个刚拆封的棉花糖。
“这张要设成手机壁纸。”顾清辞晃了晃手机,眼里的得意藏不住。
林晚秋去抢手机,却被他拽进怀里。雪地上的阳光很暖,他的大衣带着雪的清冽和他身上的气息,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别动,”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吻掉上面的雪粒,“让我抱会儿,就当是给雪人当模特了。”
旁边的孩子们发出“哇”的惊叹,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喊:“哥哥姐姐在给雪人撒糖呢!”
林晚秋的脸瞬间红了,把脸埋在他的大衣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和怀里“滚滚”的呼噜声,还有远处孩子们的笑声,突然觉得,这个下雪天,甜得像块刚从糖罐里拿出来的奶糖。
傍晚回家时,两人的雪人已经戴上了“团团”的旧项圈,鼻子是用胡萝卜做的,还被林晚秋用口红画了个大大的笑脸。林晚秋把下午堆雪人的场景画了下来,画里的雪人笑得傻气,雪地上的脚印歪歪扭扭地缠在一起,像两条永远不会分开的线。
顾清辞凑过来看,在画的角落添了行字:“雪会化,糖会融,但我们不会。”
暖炉里的火还在跳动,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会动的画。林晚秋靠在他肩上,看着画里的雪人,突然觉得,最好的冬天,就是这样——有他焐热的手,有滚成雪球的猫,有雪地里的吻,还有那句藏在画里的话,甜得能熬过所有寒冬。
而他们的故事,就像这不会融化的暖,在时光里慢慢沉淀,越来越浓,越来越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