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像条柔软的绸带，缠上画室的窗棂时，林晚秋正对着画纸上的桂花枝发呆。笔尖悬在半空，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小的黑点，像颗不小心掉进去的星子。
“又在跟花瓣较劲？”顾清辞推门进来时，手里抱着个藤编的小筐，筐里铺着层棉布，上面摊着刚摘的桂花，黄澄澄的像撒了把碎金，香气顺着筐沿漫出来，把画室里的松节油味都染甜了。他把小筐放在画架旁的小几上，弯腰看了看画纸上歪歪扭扭的花枝，指尖轻轻点在那朵被她画得过于圆胖的桂花上，“这里的花瓣要再散开些，像你上次在奶奶家摘的那样，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
林晚秋放下画笔，拿起一朵筐里的桂花放在鼻尖轻嗅，甜香里带着点草木的清冽，让她想起上周在奶奶家的小院——她踩着板凳摘桂花，顾清辞站在下面扶着她的腰，怕她摔下来，结果自己被摇落的桂花淋了满身，连白衬衫的口袋里都藏着几朵，像别了串小小的黄宝石。她当时笑得直不起腰，说他像“会移动的桂花树”，他却低头在她耳后别了朵桂花，说“这样你就是最香的小画家了”。
“你看这朵，”她捏起一朵最饱满的桂花举到他面前，花瓣边缘带着点浅橙，像被阳光吻过，“是不是比画里的好看？”
顾清辞的目光落在她捏着桂花的手指上，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腹上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颜料，蓝一块黄一块的，像幅小小的抽象画。他伸手接过那朵桂花，轻轻别在她的发间，动作温柔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瓷器。“再好看的桂花，也没你好看。”他的声音很低，混着桂花香漫过来，像杯温好的桂花酒，让人心里发暖。
画室的窗没关严，风溜进来时，卷起几片落在窗台上的桂花，打着旋儿飘到画纸上。林晚秋赶紧护住宣纸，却被顾清辞拉住了手。他拿起她刚才那支画笔，蘸了点藤黄在飘落的桂花旁添了几笔，像极了风动的轨迹。“这样是不是更像真的？”他笑着问，眼里的光比画里的桂花还要亮。
三只小奶猫已经长大了不少，不再是当初那团能捧在掌心的毛球，此刻正围着藤编筐打转。“滚滚”最胖，挤开“团团”和“圆圆”，把脑袋往筐里钻，结果被桂花的香气呛得打了个喷嚏，逗得两人都笑了起来。林晚秋把“滚滚”抱起来，小家伙不满地“喵呜”叫了两声，爪子却紧紧扒着她的衣领，像在撒娇。
“你看它，”顾清辞伸手挠了挠“滚滚”的下巴，“越来越像你了，一撒娇就没人能拒绝。”
“才不是。”林晚秋把脸埋在“滚滚”毛茸茸的肚皮上，声音闷闷的，“明明是像你，上次在医院，你给小患者打针，也是这样挠着他们的手心哄。”她想起上周去医院送画，看到他给一个扎针哭闹的小男孩讲故事，指尖轻轻挠着男孩的手心，眼里的温柔像要溢出来似的，连旁边的护士长都偷偷跟她说“顾医生对孩子比对猫还耐心”。
顾清辞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闻着桂花与洗发水混合的清香。“那是因为，”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怀里的猫，“我想让所有小孩都像你一样，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笑得那么甜。”
画到傍晚时，那幅《桂香图》终于有了雏形。枝桠遒劲，花瓣疏朗，风动的轨迹被他添得恰到好处，像能闻到画里飘出的香气。林晚秋把画挂在墙上，看着它和旁边的《银杏林》《樱花雨》并排，突然觉得，他们的日子就像这些画，被小心地收藏在时光里，每一笔都带着温度。
“对了，”顾清辞突然想起什么，从书架上拿下个牛皮纸信封，“奶奶让我交给你的，说是什么‘传家宝’。”
信封很旧，边角都磨得起了毛，上面用毛笔写着“吾孙媳亲启”，字迹娟秀，带着点岁月的温润。林晚秋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是张泛黄的信纸，还有一片压平的桂花标本。信上的字是奶奶年轻时写的，说她和爷爷相识也是在这样一个桂花香的秋天，爷爷为了给她摘最高处的桂花，摔了一跤，却还是把桂花捧到她面前，说“再高的花，也不及你好看”。
“奶奶说，”顾清辞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轻声说，“她当年也喜欢画画，这封信和桂花标本，是想送给能懂她心思的孙媳妇。”
林晚秋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信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想起奶奶在葡萄架下教她做桂花糕的样子，想起奶奶偷偷塞给她银锁时说“清辞这孩子闷，以后要多疼疼他”的样子，突然觉得，原来幸福是会传承的——从爷爷捧给奶奶的桂花，到顾清辞别在她发间的桂花，从奶奶写给孙媳的信，到她画给顾清辞的画，一代又一代，用温柔和喜欢，把日子酿成了最甜的桂花蜜。
顾清辞替她擦去眼泪，指尖的温度带着桂花的甜。“别哭了，”他笑着说，“再哭，桂花都要被你哭谢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时，里面躺着枚戒指，戒托是缠绕的桂花枝，上面镶着颗小小的黄钻，像颗被阳光晒透的桂花籽，“本来想等你生日再给你的，现在觉得，这样的日子刚好。”
林晚秋看着戒指上的桂花枝，突然想起信里的话——“再高的花，也不及你好看”。她抬起手，任由顾清辞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像为她量身定做的温柔。
窗外的桂花香越来越浓，三只小猫已经趴在藤编筐旁睡着了，“滚滚”的肚皮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像揣了个小月亮。林晚秋靠在顾清辞怀里，看着墙上的《桂香图》，突然觉得，这个秋天真好——有桂花的甜，有奶奶的信，有他戴在她指尖的约定，还有画不完的温暖，和说不尽的喜欢。
她拿起画笔，在信纸的空白处添了两只交握的手，手心里躺着片桂花，旁边写着：“原来最好的传承，是把你藏在时光里的温柔，再用一辈子，讲给我听。”
而他们的故事，就像这桂香，在岁月里慢慢沉淀，越来越浓，越来越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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