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推开房门,手里攥着一支冰晶簪有些发烫,和往常的冰冷一番不同,她慢慢走到桌旁坐下,从荷包里倒出五块灵石,灵石在桌面上滚动,发出响声,她双眼直直地盯着那几块石头,一眨不眨,就这样愣愣地看着,过了很久。
回忆起刚离开街市的时候,她听到一声瓷瓶破碎的声响,没怎么思索,只是用手按住心口,那儿有一丝颤动,不疼,却十分异样。
她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眼时,视线投向头上的发簪。发簪中间的花纹,好像比以往清晰了那么一点儿。
她低声道:“不是谢无尘,他昨晚压根没来。”
她记得清楚,就是她咬最后一口冷馒头时,心里暖意发生了变化,而坊市中济世堂的药罐,也动了一下。
她把发簪取下来朝着亮的地方查看,发簪的杆身是凉凉的,然而发簪中心有点发烫,要是真能弄翻炉子……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可没有那样的能力。
她将簪子重新插回头发里,起身去整理床铺,刚一掀开被子的一个角,外面就传来吵闹声,而且有弟子们在议论着:“你听闻了没?卖丹药的那个老板,抱着药罐跪在山门!”
“说是找苏师妹,哭得很厉害,说炼丹炉要爆炸,天道要收拾他!”
苏清鸢的手停住了。
她缓缓回到床边坐下,心跳慢了一下,接着又变快。
半个小时过去了,她站在青云宗山门前的石阶上,风把裙角吹得飘起来,她眯起眼睛往下看,看到那个老板跪在最下面,怀里紧抱着一只青瓷药罐,脸色苍白,嘴唇不断地发抖,显得十分惊慌
他身边放着都打开箱盖的十几只木箱,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聚气丹、凝血丹、辟谷丹……起码有好几百瓶。
“苏道友。”老板一看见到她,声音都变了调,急忙跑过去想要下跪磕头,却被守门的徒弟给拦住了,“我真的错了,确实错得严重,我不该收您那五块灵石,不应该把您赶出去,更不应该骂您是穷光蛋”
苏清鸢站着没动,她看着那堆丹药,又看看老板的脸,忽然感觉嗓子干渴干渴的,“你说……炼丹炉要炸?”
老板都快要急哭了,”昨晚我拼命把炉子打开来炼制凝神丹,刚把火点着,药液就发出七彩的光,仿佛要炸开似的,炉子噼啪响着,裂了三条缝,学徒喊‘要炸’,我还不相信,结果炉盖‘砰’一下弹起来,一股青烟往天上冲,您猜猜是什么原因?”
他抬起脑袋,红着眼睛说:“天上响了个雷,恰好击中我铺子门口的旗杆,旗杆炸成了碎末,可是屋顶的一根瓦片都没掉落,这不是冲着我来的,还能是冲着什么?”
他越发思索越感恐惧,忆起自己先前对苏清鸢的态度,觉得这便是报应。他急忙抱着药罐跑过来乞求饶恕。苏清鸢看着,心口充满了暖意。
“然后呢?”她问。
“然后我就跪下。”老板大哭着,“我抱着药罐一路跑来,听人讲,天道就只听您的话,有人说........。”他颤颤巍巍地重复着:“谁敢收她一块灵石,就让炼丹炉炸成烟花,整个坊市都能看见。”周围一片安静,旁人你瞅我、我瞅你,有的人倒抽一口冷气,有的人想笑赶忙又捂住嘴巴。
苏清鸢站在台阶上面,微风吹过来,把头发吹得杂乱,冰晶簪晃动着,簪心的纹路仿佛转眼间闪过一道微光。
她知道,这次不是巧合。
她低下头瞅着脚边的丹药,忽然想起昨晚啃冷馒头时心里嘀咕的那一句,记你一遭,那时她把那当作仅仅就是句气话,竟是穷孩子给自己找台阶的话。
可现在,账以她完全没想到的方式还了。她弯下腰从箱子里拿出一瓶聚气丹,打开后嗅了嗅。那药香特别纯正,灵气也十分充足,比市面上的强不少,“这些,都是给我的?”
“全是,全是您的。”老板一个劲儿地磕头,“往后您来买丹药,打三折,不,免费,我给您当学徒也成,只盼您不要让天道再盯着我,我这副身子骨,可承受不住。”
苏清鸢把瓶子放回去,站直了。她没收丹药,只是抬手,轻轻摸了下发间的温暖的冰晶簪。
她忽然觉得,这世界太离谱了。她仅仅是个连剑都操控不好的外门弟子,昨天还被人称作穷鬼,今天却有人跪着献上一堆丹药,缘由竟然是天道给她主持公道, 她忍着不笑。
她就那么伫立在晨光之中,稳稳的。
夜里,苏清鸢待在屋内,手里拿着一瓶聚气丹,认真看了好长一段时间,她旋开瓶塞,拿出一颗发着青光的丹药,盯着询问道:“是你在帮我吗?”无人应答。
她把丹药放回原地方,将瓶子放在桌子上面,月光照在冰晶簪上,簪心的花纹一闪一闪的,她没发现到这种情况,只觉得心口那股暖流就像一颗种子,安安静静地待着,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她不晓得,就在昨晚炼丹炉爆炸之前,云层上面站着一个人,他着白衣,指尖轻轻地那么一碰,声音轻轻的,便传入了天地之间“动她者,焚炉为礼。”
她也不晓得,那时起,坊市里面再也没人敢对她大声说话了。
她心口那缕暖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