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将沾有桂花糕渣的袖子，往脸上蹭了蹭，胳膊一使不上劲，飞剑就哐地一声砸在山道上，溅起一圈泥点子，她瘫在剑上喘气，两条胳膊酸得抬不起来，把脸埋进膝盖嘟囔着，还说着“谁爱飞谁飞，御剑可真累人”。
风掠过山道，她发间的冰晶簪轻轻晃动，心口却一阵阵发暖。她没在意这异样，只揉着酸胀的肩膀发呆。
在三界交界的冰原之上，谢无尘正蹲在风雪之中，手掌心托着一朵半开的冰花，花瓣薄得好像蝉翼一般，纹路还挺细致，红眼睛忽然看向虚空，他指尖微微一颤，心口立刻就揪紧了那句带着孩子气的累死，还真就顺着风雪传入他耳朵里，他低下头看着冰花，轻声说道，“你说累，那这世上，就都不用再飞。”
嘴角还没动，冰花就忽然绽放开来，雪光四处飞散，他手指这么一划动，冰花就碎裂成细粉，随着风飘落到人间去了。
当夜子时，修真界所有飞剑齐齐停摆。
苏清鸢翻了个身，冰晶簪搁在耳后，嘴里还含着半块凉桂花糕，梦里传来叮叮当当的风铃声，谢无尘背对着她坐在冰原上，正一根一根地把各种各样的飞剑折断，接着扔进雪坑，她说累了，谁都别飞，她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心口的暖光转了一圈，簪子上的花形纹路亮了些许。
次日清晨，宗门演武场一片杂乱，“我的剑不能动”，“灵力进不去”，林浩一脚把手里的流光剑踢飞，剑身碰到旗杆后掉落，上面有一层薄霜，好像冻僵的废铁一样，在公告栏前，弟子们吵得很厉害，长老说天机乱了莫不是魔门下了诅咒吧的猜测，接连不断。
苏清鸢拨弄着稀饭，掌心旧伤渗血，和咸菜汁混一块黏糊糊的，她用袖子擦了擦，心里想着要是早晓得不逞强就好了，可心口那股暖意又跳动了一下，好像在讥笑她似的，经过演武场的时候，她看见陆九渊，皱着眉头握剑站在人群外边，脚步停了停，绕了条远路回了屋子。
桂花糕滚落到床底下沾上了尘土，她没去捡，只是触碰了下那冰凉的冰晶簪，「谁会相信你所说的‘笑着跑’，都快要把人累坏」刚把这话讲完，心口那儿暖光流动，簪子上的花纹又亮了那么一丁点儿。
同一时间，三界飞剑失灵的乱象持续升级，北域雪山中，掌门追击敌人时被结满寒霜的飞剑抛入雪堆，东海仙岛之上，两位比试剑术的修士竟同时坠入海中，南荒秘境里，一名探宝的修士紧抱飞剑不断下落，绝望呼喊我的寿元全完了，占卜长老推演天机毫无所得，炼器宗师反复拆解飞剑也未找出缘由，《万器通鉴》中更是查无此症的任何记录。
傍晚来临之时，有小徒弟小声嘟囔着说：：“难道是有人不想飞行了么？”这番话被风送到冰原之上，此刻谢无尘正蹲在雪地里面拼接飞剑的碎块，听到这话手指顿了一下，碎块就散落开来，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雪地上的碎块渐渐变成了水。
夜里，苏清鸢又梦到了谢无尘，他指尖轻点，她的飞剑便悬停半空，响指一落，剑身霜纹熄灭，灵光消散，“你累了，就别再飞了”，她想斥骂，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他拂过冰晶簪，心口那抹暖光骤然一颤，她猛然惊醒，额角渗出冷汗，低头看向床底的飞剑，剑柄上竟多了一行字迹，“你欠我的，还差一个笑容，和一趟不累的飞行”。
她缓缓触碰那暖暖的冰晶簪，小声地说了句：“神经病”。可是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胸口的暖意越发浓厚，她忍不住低声嘟囔：“要是真能够轻松地飞翔……那也算是挺不错的。”暖光流动之时，簪子的花纹又亮了些许。
三界高空之处，有一位往下坠落的修士，忽然发现到飞剑嗡地一下颤动起来，灵纹亮了一下又熄灭了，他昏昏沉沉地抓了抓头，说道：“刚才它仿佛想要动。”
第三天，掌门把所有弟子召集到一块儿，神情挺凝重的，开口道：“天象出现了变化，飞剑不好使了，恐怕会有大灾祸，从这会儿起不许御剑，谁违背了就重罚。”说完话停了停，掌门看着苏清鸢，询问：“外门弟子苏清鸢，你昨天夜里可有没有什么子异常情况？”
正吃着桂花糕的苏清鸢差点被噎到：“就……飞了半个小时，胳膊有点酸痛，说了句‘累死’。，
全场一点儿声响都没有。林浩嘲讽地说：“你也配让全修真界陪葬？”
掌门就盯着天机盘，指针乱转一阵后，稳稳地停在一个“累”字上。
苏清鸢揉着肩膀暗自懊悔，未发现发间的冰晶簪微微发烫，簪上的花，已经开了大半。
风雪当中，谢无尘站在三界交界的冰原上面，他手掌心托着一朵已经彻底绽放的冰花，花瓣透明，纹路好像心跳一样，边缘环绕着淡淡的梵文，红瞳里的裂痕慢慢合拢，他手指轻轻一弹，冰花朝着人间飞了过去，所经过的地方，飞剑的霜纹变得更加深邃，灵力全都被冻结了 “你说了累，那我就让全世界都停下”。
苏清鸢打了个喷嚏，把最后一块桂花糕往嘴里塞，窗外，一颗流星划过，那是有位修士御剑没成功，灵力散了，在空中留下一个大大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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