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场的掌声还没散尽，沈霄宁站在台上鞠躬，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侧幕——空荡荡的，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后台的喧闹涌过来时，她正坐在化妆镜前卸头饰，发钗的尖勾住了头发，扯得头皮发麻。宋九霖伸手想帮她，被她轻轻避开：“没事，我自己来。”
镜子里的人眼眶有点红，她归咎于卸妆水太刺激，揉了揉眼角，却把睫毛膏晕成了黑团。
“辫儿哥没来？”宋九霖递过湿巾，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
“嗯，”沈霄宁扯了扯嘴角，“他复健刚见好，天津这么远，估计师父没让他折腾。”话虽这么说，指尖却反复摩挲着手机壳——那是张云雷之前送的，上面刻着个小小的“辫”字。
师兄们陆续涌进来道贺，孟鹤堂塞给她个锦盒：“打开看看，师娘亲手绣的扇套，配你那把新快板正好。”周九良拎着个食盒，里面是刚出炉的驴打滚：“知道你爱吃甜的，特意让后厨留的。”
沈霄宁一一谢过，笑着接过礼物，转身却把驴打滚放在了最角落的桌子上。
秦霄贤瞅着她不对劲，撞了撞宋九霖的胳膊：“她这是怎么了？刚才在台上还笑呢。”
宋九霖没说话，只是往侧幕的方向瞥了一眼。他看见沈霄宁刚才唱《锁麟囊》时，目光三次落在那个角落，像在寻找什么。
喧闹渐渐散去，大家张罗着去吃庆功宴，沈霄宁推说累了想歇歇，独自留在了后台。
灯被关了大半，只剩化妆镜前的一盏还亮着，光落在她脚边，像块融化的黄油。她蜷在椅子上，忽然想起小时候生日，爸妈忙得忘了日子，她抱着膝盖坐在楼道里哭，直到邻居阿姨端来碗长寿面，说“忘了没关系，阿姨记着呢”。
原来长大以后，还是会为这种事难过啊。
她摸出手机，点开张云雷的对话框，输入“专场很顺利，你好好休息”，删删改改，最后还是锁了屏。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轮子碾过地面的轻响。
沈霄宁猛地回头——
黑暗里，有人推着辆小推车慢慢走过来，车上面摆着个奶油蛋糕，插着的蜡烛燃着小小的火苗，映得那人的轮廓格外柔和。
是张云雷。
他穿着件驼色大衣，轮椅的扶手上搭着条围巾，显然是刚到。蛋糕上用巧克力酱写着“小宁生日快乐”，旁边还歪歪扭扭画了个快板的图案。
“你……”沈霄宁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响，“你不是没来吗？”
“谁说我没来？”张云雷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推着蛋糕走到她面前，“从你唱《天津卫》就坐在那儿了，”他抬下巴指了指最角落的阴影处，“看你演得投入，没敢打扰。”
沈霄宁这才想起，刚才返场时好像瞥见那角落有个模糊的影子，还以为是工作人员。
“你复健……”
“刚拆了护膝，医生说可以短途走动。”他打断她，把蛋糕往她面前推了推，“吹蜡烛吧，再不灭就化了。”
火苗在她眼前跳着，暖光落在张云雷的睫毛上，他眼里的温柔比奶油还甜。沈霄宁深吸一口气，正要吹，却被他拦住：“等等，许个愿。”
她闭上眼睛，睫毛上沾着没擦干净的亮片，像落了层星星。心里的愿望很简单——希望身边这个人，永远不用再受疼痛的苦，希望他们能一直这样，在台上说相声，在后台分一块蛋糕。
蜡烛吹灭的瞬间，张云雷忽然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还有这个。”
打开一看，是支银质的快板，比她平时用的小了一圈，竹片上刻着缠枝莲，和她那件水绿色旗袍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知道你总说快板沉，”他挠了挠头，“找银匠做的，轻，还不容易磕坏。”
沈霄宁捏着那支快板，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烫得她眼眶发酸。她忽然想起下午在台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不是少了掌声，是少了那个会在侧幕给她递眼神的人。
“你怎么不早点出来？”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哑。
“想给你个惊喜啊。”张云雷笑了，指了指蛋糕上的奶油，“快吃吧，我特意让师傅加了双倍芒果，你爱吃的。”
两人分着吃蛋糕，奶油蹭到了沈霄宁的鼻尖，张云雷伸手想帮她擦掉，指尖刚碰到，又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从口袋里摸出张纸巾递过来，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后台的灯还暗着，只有蛋糕盒上的小彩灯在闪，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沈霄宁忽然觉得，刚才所有的失落，都在他推着蛋糕出现的那一刻，化成了棉花糖似的甜。
原来有人记得你的生日，记得你爱吃的口味，记得你随口说过的话，是这么让人安心的事。
“辫儿哥，”她忽然说，“下次别躲在角落里了，我看不见你，总忘词。”
张云雷看着她鼻尖的奶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啊，下次我就坐在第一排，你忘词了，我就大声提醒你。”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落在那支银快板上，泛着温柔的光。沈霄宁知道，这个生日，没有盛大的庆功宴，却有着最珍贵的礼物——藏在角落里的牵挂，和突然出现的，带着芒果味的甜。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